在暴雨季节(286)
她真觉得自己在李潇眼里应该挺廉价的,一文不值。
陈蝉衣转过眼,看向窗外,临海市的夜空极深,流云浮静。
“随便你上谁,和我无关。”
李潇低笑了两声,泰然自若。
“是么。”他说,“我觉得还是有些关系,如果我和未婚妻结婚,你就做不成我的情人了。陈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会趁着现在还能多捞几笔而闭嘴。不要总和你的,怎么说……”
他讽刺一笑:“金主?置气。”
“你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呢?”他目视着前方,“陈小姐有什么更大的抱负么?”
嗓音磁沉玩味:“难道陈小姐还想做我的夫人?”
陈蝉衣眼睫轻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声线低沉,在黑夜中,莫名让她听出一种诡秘压抑的兴奋来。
仿佛有一种病态般的期待。
但是李潇期待什么?
陈蝉衣自嘲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被他传染。有病。
“我想李先生是弄错了。”她说,“你有没有夫人,和我没关系,你以后有几个情人,也和我没关系。”
他动作一滞,方向盘打偏,李潇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陈蝉衣掀起眼皮,平静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意思就是,我并不是准备回来当你的情人的。那个位置,我不想要了。”
“……”
“所以,麻烦掉头,这是去你市区公寓的路,不是去我家的。”
忽然一个急刹。
陈蝉衣毫无心理准备,短促惊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前冲去,额头磕到玻璃,整个人又顺着安全带弹回了座椅。
她脑海一片天旋地转,刚想开口,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了。
骨头疼痛,仿佛碎裂。
李潇欺身上前,眼眸中风暴欲来,迸射出迫人火光:“陈蝉衣。”
他一字一顿,唤她名字。
那样近的距离,他像阴影像乌云般笼罩,恍然唾手可得。
然而那样深刻的眉,锋利的面孔,眉眼沉下极具的威慑力,都让陈蝉衣觉得,浑身骨头都痛了起来。
她还是笑笑:“怎么?”
“你找死。”
陈蝉衣握住他的手,那只大掌滚烫,正因为用力而颤抖。
陈蝉衣直视他的眼睛:“我怎么找死了?不过就是不想和你维持床伴关系罢了,不是吗。”
她轻轻喘息,勾着风情的笑,黑夜中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他捏着她下巴很痛,她染了暗红的指甲油,此刻指尖也毫不留情狠狠掐进他手背,仿佛鲜血滴落。
李潇嘴唇翕动,发不出声音。
最后,他似乎有些恼怒地道:“你究竟还要耍脾气到什么时候?”
陈蝉衣觉得可笑,他们今天一天只要是开口说话,就是在吵。
就和三年前一样。
总是争吵,实在吵得不可开交就做,反正累了两个人都没力气了,陈蝉衣能闭嘴,他也耳根清净。
她今天原本就打算自己一人去湖市,回来早点休息,明天进组。
折腾到现在,她实在不能编鬼话,说李潇一点责任也没有。
陈蝉衣盯着他眼睛:“我没有闹脾气,我是在很认真通知你。”
她看到李潇的神情变得难看至极。
“李先生,我不是你的情人了,以后也不会是。你这么年轻有为,如果实在觉得未婚妻睡起来没滋味,想找个床伴还不容易?外面大把年轻漂亮脾气好的,多的是。”
车内氛围冷却,近乎凝滞。
没有开灯,视线溃散昏暗,唯一的光源,是街道旁路灯的光影。
人在昏暗环境中,其他感官的敏锐度,是会成倍增长的。
陈蝉衣说完,尝试动了动脖颈,李潇的手依然微微发着颤,掐着她不肯松开。
剑拔弩张那一刻。
她闻到一点他身上冷清的檀香,竟然意外觉出一股安心来。
气味入夜后变得幽深安静,像他常年身上散不去的寡言沉默,也像他给人的感觉,高不可攀,不敢靠近。
陈蝉衣莫名想,这或陈就是李潇爱点这个香的原因。
他这样冷情冷血的人,也需要安心吗?
她不知道答案。
“好得很。”
沉默几息,她看着李潇哑声松开手,脖颈间的温度瞬间抽离。
陈蝉衣忍不住弓身,咳嗽两声,艰难地喘着气。
明暗阴影里,他眼眸漆黑深沉,渊海般看着她嗤笑:“陈小姐说得对,外面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脾气好会来事的女人……多的是。”
他尾音磁沉,说到“多的是”那里,刻意顿挫了音节,重重凿在陈蝉衣心里。
陈蝉衣指尖无端蜷了蜷,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确没必要在一个睡烂了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呼吸霎时间重了。陈蝉衣心底像被一只手搅得天翻地覆,她默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他今天跟过来,只是以为她在闹脾气,他得稍微纡尊降贵,哄一哄她。
其实骨子里,还是没有改变。
然而陈蝉衣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像个宠物一样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喜欢他一言不合就难听地讽刺。
从来不喜欢。
她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嗯。”
李潇重新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那栋破旧老房楼下,仍然泊在清晨来时,他停留等待的位置。
李潇没看她一眼:“滚吧。”
陈蝉衣看着他离去。
她那一夜都没有睡好,半夜仍然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发了汗的缘故,感冒像是好了一些,后半夜,有一个鼻子能通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