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季节(46)
陈蝉衣讨厌等待,但她明白,没有谁会陪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陈蝉衣和何喻州玩了将近十年,她理所应当认为何喻州就是自己世界里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却要将他抽离出来。
物理意义上的距离,陈蝉衣没办法靠近。
“好。”最后她说,却从这一刻开始,从心里抽离。
离开医院已经是天黑了,蝉风冰冷吹在少女的脸上,她低着脸藏在衣领中。
在停车场遇见了王继,他像是在这里等待很久,见到陈蝉衣对她招了招手。
“你好。”陈蝉衣和他打招呼。
“小姑娘,你是李潇少爷的同学吗?我想麻烦你件事。”他语气很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药盒,“前几天参加完葬礼后,他犯胃病严重,总是忘记药,你帮我把它塞在他的书包里。”
前几天的葬礼?
陈蝉衣微微皱眉,想起国庆假期结束上课的那天,李潇直到中午才赶来学校,没穿校服,一袭黑衣,整个人像是淹没在黑色的悲哀里。
原来他是去参加葬礼吗?
“葬礼?”陈蝉衣接过药盒,小声重复着问道。
王继迟疑回答她:“是他父亲的。”
陈蝉衣僵硬着手指,她暂时没法接受这样的信息量。
那天的李潇还在关心她手腕上为什么受伤,他明明还淡定自若陪自己身边讲题。
也就是那天,陈蝉衣还给他抹药,心里还庆幸那是李潇淤青最少的一次。
想到这,陈蝉衣突然摸到了口袋里另一个硬硬的东西,是药膏。
李潇早上放进去的,他说嘴角很疼,说她给的药膏有用。
陈蝉衣脑海里浮现的是李潇孤单坐在座位上,阳光落在他颈部的红痕,他目光破碎疏离,像是被遗弃的猫。
“司机叔叔,你能带我去找他吗?”陈蝉衣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她明白,自己就是在心疼李潇。
王继一愣,他还准备了很长的发言稿来着,没想到陈蝉衣直接提出要求,他下意识笑了笑,立马给陈蝉衣开了车门。“好,没问题。”
陈蝉衣坐进去,着急快些见到李潇。
时间正好是蝉自习快结束。
校门口人群熙熙攘攘,陈蝉衣趴在车窗前望去,一遍遍找着李潇的身影。
人影都快稀少了,还是等不到。
陈蝉衣想起自己给他写的纸条,总不能还会去车库等吧?
可她觉得李潇就是那种人,没准还是按照约定等她。
陈蝉衣推开车门:“司机叔叔,等我会。”她说着就离开了。
“喊我王继就好。”王继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他目送陈蝉衣奔跑的样子,感叹年轻真好。
学校的地下车库这个时候很冷清,阴暗,没有人。
除了一些情侣会在这里腻歪会再离开,陈蝉衣已经看到两对了。
她假装看不见,在黑暗里找着李潇。
最后在角落里,看见了李潇站在灯下。
橘色调的灯光落在他微微凌乱的发丝上,散着淡淡光圈,修长直挺身型立着,阴郁颓丧气质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听见少女粗喘着气,他侧过脸,对上她的眼睛。
一瞬间,陈蝉衣觉得要溺死在他黑沉迷离的眼神里了。
他像是笃定了陈蝉衣会来找。
这点让陈蝉衣很不爽。
她冲上前拽着李潇的衣服,“说吧,哪里受伤了?”
后者如同餍足的狐狸,带着淡淡笑意,不紧不慢开始拉开校服外套链条。
“这里。”他俯下身凑近陈蝉衣,露出脖颈上刺眼的伤痕,“还有这。”李潇面对着光色,将她藏匿阴影中。
不难何喻州会误会。
陈蝉衣都有些恍惚他这样的亲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我还咬人呢,你该害怕我。”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格外轻松,陈蝉衣对李潇也说了真心话,“知道我这个点为什么跑出来吗?”
李潇摇头,陈蝉衣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勾了勾手指。
结果对方半天没反应。
怎么他勾了勾手指,自己就喜欢往前凑呢?
陈蝉衣气馁地收回手,肩膀突然感受到了触碰,是李潇的手臂,他紧挨着陈蝉衣,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也算是她刚刚勾勾手指的回应。
淡淡佛手柑清香萦绕在陈蝉衣的鼻尖,让她恍惚忘记自己等会要说些什么。
“我的好朋友马上要离开了,竟然事先没和我说,然后我又和妈妈吵了一架,因为她答应我的事没做不到,还有我这次考试在全班垫底。”她用手指比划着,一一说给李潇。
倒不是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很好的建议。
而是单纯把他当树洞倾述。
“我一会还会跑回去,猜猜为什么?”陈蝉衣松了口气,故作轻松。
“因为你要高考。”李潇看穿她打算重复那句玩笑的心思。
“啧,没意思。”陈蝉衣摇摇头,突然感觉这么一说好多了。
安静了会,李潇并没有说什么安慰她的话。
“你讨厌分别吗?”最后他低声问陈蝉衣。
陈蝉衣点点头,“我不喜欢有人离开我。”
实话实说。
说到这,她想起何喻州了,并不是说对他有别样的情感,只是她太依赖了,依赖妈妈,依赖赵韵阿姨,依赖何喻州,甚至现在也有些依赖李潇。
她不想有人离开,严重的分别焦虑症在急需要安慰的时候变得更加恶劣。
陈蝉衣拧开了鲜奶瓶,她抿了口,甜腻的口感在舌尖蔓延。
她眼神放空,嘴边的虎牙咬着瓶口边缘。
“咬吧。”李潇突然将手腕对在她的嘴边,肌肤以毫米之差就要触碰到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