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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忠贞不渝(26)

作者: 芳草枣枣 阅读记录

万一一言不合,蔺南星头脑发热,手起刀落,他蔺丰的命却只这么有一条。

蔺丰后退一点,避开刀锋,把诏书递给蔺南星,老老实实地道:“圣上让你做京营提督,还给了些赏赐。”

蔺南星一把接过,随口谢道:“奴婢接旨,万岁,万岁,万岁。”

周围仆役跪了一地,也跟着高声唱念。

至于蔺南星跪不跪——三跪九磕、焚香请位本就是做给宣召使看的,是为了让公公转达家族对皇帝的恩德多么重视而做的面子功夫。

当今大内还有谁比蔺大伴和皇帝更亲近的?

就是蔺丰要拿这事去和新帝搬弄是非,都要担心这石头可能砸了自己的脚。

蔺南星收回刀,打开诏书一看:蔺广的笔迹,难怪找蔺丰来下旨。

他兴致缺缺,扫了眼蔺丰:“你回宫吧,多贤,送蔺丰公公一程。”

蔺丰顺着蔺南星的目光,摸上自己的脖子,抹到了满手鲜血和一片刺痛,却也不敢发作,只是讪讪地道:“圣上还有些体己话让咱家带给你。”

“说。”

蔺丰现在是完全不敢作妖了,只想保住人头,把探查到的消息带给义父蔺广。

他老老实实地道:“圣上让咱家和弟弟说:今早之事一笔勾销,大伴若是得空,早些入宫谢恩。”

蔺南星心里头冷哼一声,面上淡淡地应道:“奴婢知晓了。”

蔺丰望了望蔺南星,又摸了两下豁了口的脖子,关怀地道:“圣上是心疼你头上这些伤呢,伤药也赏赐了好些,你回头自己处理了,莫要留疤。省得圣上见了就懊悔,今日是心疼你,来日或许就觉得你在挟恩图报。”

这倒是句人话。

但蔺广手下这些义子,相互之间本也没什么兄友弟恭的。

彼此更像是竞争对手,聚在一起便是拆台陷害,以求在蔺广面前得脸,拿到更好的差事。

蔺丰今日被这般打杀还能陪个笑脸关心,来日若是蔺南星势弱,蔺丰必然是要百般讨要回来的。

蔺南星懒得与趋炎附势之人虚与委蛇,唤道:“多贤,送客。”

蔺丰也不再强留,捂着脖子,笑眯眯地道:“干弟弟,告辞,春宵苦短,哥哥便不叨扰了。”

多鱼捡起地上的刀鞘递给蔺南星。

蔺公收刀入鞘,听了蔺丰这句道别,差点没一刀飞出,扎得蔺丰透心凉。

但到底蔺丰今日走出他的府第,要比死在他的府第里,能少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蔺南星重重地将刀刃送回鞘中,眯起了双眼,眸子里翻腾着死水般深沉的杀意。

第14章 磕碰

蔺丰跟着多贤离开主屋,走上回廊。

几乎找不着的脖子缩了一缩,把细长的刀口又挤出血来。

蔺丰又抹了把血,抖着身子感慨道:“今年的冬季,真冷啊……”

多贤提着灯在前头开道,瞄了眼蔺丰脖子上的刀口,笑着应道:“可不是么。”

蔺丰长吁短叹地和多贤唠了几句,冷不丁道:“干弟弟屋里的美人是什么时候得手的?什么性子?我之后再送些给他玩玩。”

多贤是个清润秀气的男子,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不卑不亢,他真诚地回道:“回蔺丰公公,那人是四日之前来的府第……”

蔺丰又追问道:“是个什么性子啊?居然能让蔺公这般得爱不释手?”

多贤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恭恭敬敬地回道:“性子喜好……咱家知道得实在不多,蔺丰公公若是好奇,之后可以问问多鱼,多鱼贴身伺候着老爷,想必知道得更清楚些。”

但多鱼天天在宅邸里陪着贵人,除非官府拿令来查,不然就算是蔺丰也没机会和多鱼说上话。

蔺丰略感失望地“哦”了一声,见再问不出其他,便又闲聊几句,拿了赏钱扬长而去。

他虽然被揍了一通,划了一道刀口,心情却是极好的。

他想着:蔺南星的主屋里前几日养了个美人,看起来还是情窦初开,两情相悦的模样;那铁石心肠、难以徇私的蔺南星这下不就有了个弱点么!咱家把这消息告诉干爹,干爹一定会夸赞咱家的机灵,还有这口子也定能让干爹心疼一番,给咱家些油水多的好差事做做!

这么想着,蔺丰也不赶着回宫了,伸长脖子,露着鲜血淋漓的刀口,调转屁股就去了蔺广的府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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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南星冷冷瞥了一眼蔺丰远去的背影,关上房门,回到里间。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从床上传来,哀戚婉转,像是一把把绵绵小刀,割在听者的心头。

蔺南星几乎没见沐九如哭过,更别说是长时间地呜咽。

他一时吃不准沐九如是真哭还是假哭,又生怕他的少爷因为受了蔺丰的侮辱,真在床上泣不成声,哭到犯病。

沐九如的先天实在太弱,平日里不仅要避免多思多虑,就连大悲大恸、流泪发怒都会伤及身上的元气,引发各种急症。

故而沐九如通常是不哭的,也会尽量保持平心静气、不大喜大悲。

蔺南星快步走到床边,担忧地撩开床幔,唤道:“少爷!”

沐九如依旧趴在床上,嘴里细细地啜泣着。

纤弱的郎君听见了叫唤声,从衣袖里抬起一只眼睛,机敏地扫向门扉,他见屋里确实没有什么奇怪的圆润色块,这才翻了个身,仰躺过来,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庞。

沐九如面颊洁白透亮,羊脂美玉一般;鼻尖和眼眶半点没红,乌黑眼眸里泛着狡黠的光泽,小狐狸一般灵动可爱。

他眯着弯弯的眼睛,在喘息中发出带气的笑声:“南星,那蔺丰公公可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