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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忠贞不渝(540)

作者: 芳草枣枣 阅读记录

他的眼眶也红了,双手如困兽之斗般颤抖:“因为朕是皇帝,他才捏着鼻子为朕做的那些,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贱人……”

“啪!”

一道耳光落在景裕的脸上,把他的头打得偏向一侧。

沐九如扬着和景裕脸庞一样通红的掌心,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这时才发出落在地上的“当当”两声。

殿内猝然寂静,连蝉鸣都似彻底消失。

景裕回首看向沐九如,表情狰狞,目眦欲裂:“你敢打朕?!”

沐九如不甘示弱地回瞪景裕,甚至用肿痛的手拽起了景裕的衣襟,道:“蔺南星是我的夫君,也曾是我的奴婢,他不论为人还是做事都千好万好,也不曾亏欠过你一分,凭什么要让你作践!”他再次扬拳头道,“就因为你是天子,所有人便都要惯着你,原谅你,包容你?”

他一拳落在景裕的额角,只是这下还未打得景裕偏头,他已被逮住空门,一脚踹中腰侧,掀翻在了地上。

景裕脸颊和额头都火辣辣地作痛,身为的九五之尊的脸面被辱也让他怒火中烧。

他站起身来,鞋底踩住沐九如肩上的霞帔,捏着手里的木盒,想要狠狠砸下……

却又抬手,不舍地放了下来,变成轻轻地捏着。

他想:为什么不能包容我,原谅我,惯着我?蔺南星是我的奴婢,是除了母妃之外唯一对我好的人,如果连他也不惯着我,连他也欺骗我,那这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待我?

沐九如在景裕的脚下吃痛地抽吸一声,腰侧的疼痛让他想要蜷起身体,可肩膀上的脚掌却坚如磐石,让他连这个动作也做不了。

真是……狼狈不堪。

沐九如只能就着被踩的姿势,微微侧身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平复呼吸与疼痛。

心里却因刚才的一场混乱不由苦笑。

他素来是个动心忍性的性子,也清楚自己不擅武艺,哪怕和蔺南星学过一点功夫,亦只是花架子罢了……却不知怎的,一时冲动打了景裕。

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指不定景裕真的被惹恼了,立马就要摘下他和蔺南星的脑袋。

三十而立,该越来越沉稳的年岁,他反倒活回去了,变得冲动了。

确实有些蠢。

但他不后悔。

甚至现在还想多打景裕几下……

想来这也不能全算是一时的冲动。

毕竟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打景裕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第一次摸到蔺南星被景裕砸出的伤口时?

还是在蔺南星不遑宁息地伺候景裕,还要隔三差五地受到怀疑,受到打骂时?

又或者是当蔺南星跪在他的床前,变得谨小慎微,心思深沉时……

还有第一次得知蔺南星病入膏肓,痛彻心扉的那个雨夜,亦或是检查蔺南星的伤处,看到那一滴情难自禁的遗溺……

这些全是景裕,也是沉浮内廷给蔺南星所带来的伤痛,哪怕受过的外伤早已愈合,内心深处依然沉疴淤积,沦肌浃髓。

因此他当然恨过景裕,也想过要为他的奴婢讨回公道。

这是他养了六年,护了六年,看着他一点点长高、长大,变得饱满、开朗、会撒娇、会哭泣的小南星。

他的南星本有机会做个良人,却因为皇权、因为他这个无用的主子,被囿于宫闱,被当成天生的贱命来踩踏,来轻慢……

只可惜他就只是个无用的主子,他帮不了蔺南星脱离困境,反倒把事情弄得更糟。

还好……落故不会怪他,他们是一条心的。

那……还是应该再多打几下景裕的。

不过此刻的沐九如连景裕的脚都挣脱不了,更别说是再次攻击。

他只好在平复了气息之后,缓缓道:“陛下要如何惩处我,悉听尊便。但看在蔺南星为陛下寻回旧物的份上,还请陛下不要杀我,不然蔺南星不会独活。”

景裕瞥了一眼沐九如,这话他听得刺耳,却也无暇搭理,现下他的全副心神都投注在了匣子上。

普普通通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暗红色的填棉绒布。

一枚暗绿色的耳铛躺在绒布中央,被稳稳地托起,像是躺在一方摇篮中,又像是新生的子宫里,分外得安逸、唯美。

只需一眼,景裕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年的那枚耳铛。

是他为了救蔺南星,而换给宫女的母妃遗物。

这耳铛玉料不好,又不成双成对,只有单独一枚,他当时给那宫女求了好久,磕了许久的头,才用这物件换来了几帖药物。

所幸蔺南星命硬,只用了两日的药还是活了下来。

而他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用来留念母妃的寄托。

现在,这东西终于又回到他的手里了,虽然他早已忘记母妃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格,甚至宫闱内也没有任何关于他母妃的画卷留下……

但还好,还有这枚耳铛。

蔺南星一直在替他找寻母妃的遗物,不曾忘记过此事。

景裕缓缓阖起通红的双眸,颤着指尖将木盒关上,贴身放好。

他后退一步,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无喜无怒道:“你站起来。”

沐九如肩上一轻,自然不想在地上多躺,不太利索地翻了个身便站起身来。

景裕走回案边,视线垂落,缓缓游移过装有开蒙笔的木盒,又看向戒尺、绢帕、琉璃盏……

那枚耳铛,好像不该属于这里,却又不知道能放去何方。

他扬声道:“多金,进来。”便转身,向内殿走去。

多金听到传唤立马应了一声,开启门扉进入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