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一碗冷掉的梨汤,他恐怕也是要和刺史一块被丢到水里去了。
晏南镜望着他,唇边带笑“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们兄妹在一起就好。”
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成了兄妹,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牵挂。只要有亲人牵挂在,不管是如何的艰难处境,总有一份心气顽强的撑下去。
杨之简脸上终于多了点笑意,“不幸中的大幸,之后也算不愁去处。”
“阿兄真的要去邺城?”
这下杨之简有些惊讶,“之前你问郑郎君那话,不是想去邺城么?”
晏南镜说不是,“我就是试探他的。”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之前又提醒过,所以我就故意试探了一句。看他如何应对。”
她瞅着杨之简,“我觉得他怕就是等着这会呢。”
杨之简坐在那儿沉默下来,过了小会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形势比人强,现如今再看看吧。”
这一路船只在江面上没有停下靠岸的意思,一路直接顺着水路往上。郑玄朗对晏南镜还有杨之简也是十分周到。
他行事说话,没有常见的倨傲,相反十分的谦和,而且还十分敏锐。有些事晏南镜哪怕没说,他会私下叮嘱婢女去给她做好。
当水路走完,要改为陆路继续北上的时候。郑玄朗才再一次提及两人的前路和去处。
见杨之简神色凄楚迷茫,他道,“实在不行,还是和我一道回邺城。就像女郎说的,邺城繁荣,不管怎样都好求前程。”
杨之简看了晏南镜一眼,这个时候再拒绝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多谢郑郎君。”
陆路相对于水路要慢上一些,、也要颠簸。等看到邺城的城墙的时候,晏南镜都顾不上看看邺城是个什么模样,直接一头扎在阿元怀里不起来了。
她自小生了一场要命的大病,诡异的捡回一条命,后面陈赟和杨之简花了大力气给她调养。平常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是劳累的厉害了,曾经的亏空就会浮现出来。
“女郎不要紧吧?”郑玄朗的声音隔着车簾,满满的担忧。
晏南镜想要回话,但是肚腹胀满,连带着头脑也昏昏沉沉,说话有气无力,“没事。”
阿元忍不住了,“女郎今日早膳都没用多少,连水都没怎么喝。”
不思饮食,那就是真的出状况了。外面的郑玄朗面上一肃,“女郎暂且忍耐一下,现在已经到邺城了,不多时就安排女郎休憩。”
郑玄朗说到做到,晏南镜趴在阿元怀里,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车停了。外面两双素手把车簾捧上去,紧接着两个青春年少的婢女进来,小心的把晏南镜半抱半搀扶着带出去。
人才出辎车,就有人把厚重的狐裘给她披上。
这个时候,荆州已经春暖花开,但是邺城里却还是一片冬日的萧瑟荒凉,她才受过颠簸之苦,要是在这会再受冻,那就真的要坏事。
狐裘才上身,将所有的风寒全数抵御在外。婢女们一边一个,扶着她到卧房里休息。
内寝里已经事先熏香过,一到里头就是铺面的暖馨。
精心调配的合香,被火燎烤之后,腾出的是最抚慰身心的馨香。
晏南镜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由着婢女们忙活。
她昏昏沉沉里听到杨之简的嗓音,很担忧的,甚至还拉着她的手腕出来,仔细给她诊脉。
被抱着喝了点温热的蜜水,槐花的香馥混着蜂蜜的甜味,一路从嘴里灌下去。原本眩晕感也因此缓和许多。
感觉有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她彻底放心下来,昏昏沉沉睡去。
郑玄朗把晏南镜还有杨之简全都安排好。
这才起身去了齐昀府上。
齐昀没有成婚,但并不和其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们住在侯府里,齐侯给他另外赏赐了宅邸。所以去见他不必有那么多繁琐的弯弯绕绕。
齐昀自从上回回来之后,被齐侯下令禁足。明面上是禁足,实际上是叫他在宅邸中养病。因为他回邺城之前疑似得过伤寒,生怕又惹出什么事来。
郑玄符一路和齐昀同吃同住,之前在路上共患难,回到邺城之后,被齐侯强硬留在了齐昀府上,继续和齐昀一同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过了小半个月,好几个疾医守着齐昀和郑玄符,没见到他们高热不退,又或者有其他病症,这才松了点,允许外人进去探视。
府邸里的执事见到郑玄朗前来,引他入府内。
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前停下,执事对郑玄朗呵了呵腰。
郑玄朗迈步步入屋内,屋子里点了不少苍术。他一入门就被浓厚的苍术气味熏了个倒昂。
在外面缓了小会,才勉强适应。
屋内一面玄底朱漆屏风挡在门前。上面用朱色描绘着孔丘弟子三千的故事。
屏风之内光下骤然黯淡下来,一株偌大的铜灯树烛台上全都是点亮的烛火,乍一眼整个铜枝树上灯火摇曳。
烛火再明亮也比不上日光,屋内的竹簾放了下来。竹簾前的不远处放着供人坐下的枰。
借着烛火的光亮郑玄朗看见竹簾后的身影。
他抬手行礼,“臣见过长公子。”
竹簾后的影子动了动,“坐吧。”
郑玄朗在枰上坐下,不等竹簾后的人发问,他主动道,“事情已经办妥当了,臣不负长公子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