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真的想杀我(228)
无欺出了会儿神,既然他的神魂已经开始轮回,下一次的到来会很快,不如看一看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呢?
他送出了一道力,将围困女修的妖邪逼退,开出了一条路,送她离开。
闻如玉顺利降生,女修的身体却奄奄一息的溃败,魔气侵染,熬过一日又一日,他这一世的父亲温润宽厚,被家族抽离仙元,却依旧天真纯善,女修与他隐世而居,在山里养着闻如玉,教他剑术、教他术法咒律,给他看许多凡间淘来的书。
那样无趣平凡却又令他好奇的日子。
女修死的第三日,闻如玉下山,他要去寻传闻中的昆仑珠,他想要复生其母。
无欺嗤笑一声,哪里来的昆仑珠?人死了就是死了,躯壳腐朽了就是腐朽了。
他百无聊赖地又想沉睡了,星辰书的预言不过是个笑话,或许下一次醒来,他这一缕残魂能更强盛一些,能挣脱自身的压制,他陷入沉沉地底,以积雪为坟冢,以风雪为墓碑,将将睡去。
只是醒前,他又想起了画里的人,无意识地再次召唤。
他第一次听到了回音,他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茫然无措。
那女声青涩又温柔、孱弱又带着笑意:“我要去哪里救你呢?你告诉我,我就来。”
风雪在此刻停歇,积雪被融化,化作雾气,露出下方贫瘠的土地,自无欺躺下之地往外蔓延出一缕缕生机,绿意春色一点点绽开,芳草萋萋,翠树成林,积雪成湖。
闻如玉在阴山鬼冢遇到一少女,她身体孱弱,患有心疾,她衣着古怪,束发似男子,她眉眼清澈,含着愁绪,她仰头望过来,他俯身低头看过去。
无欺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干净的、纯澈的、为济世而生的自己。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隗喜,他窥视着一无所知的闻如玉凭借本能靠近她,他看着他们相伴走入人间,从这一座城走到另一座城,他看着隗喜会在闻如玉背后害羞地偷看他,他看着闻如玉天真又狡黠地逗弄她,他嫉妒又好奇,他感应着这些酸酸麻麻的陌生的情绪。
雨幕下,他们相拥,隗喜害羞又欢喜,苍白的脸晕红一片,心跳紊乱,闻如玉眉眼含笑,好奇天真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又要犯病了?她羞恼不已,她嗔他一眼,她左顾言它,又虚弱地趴在他胸口,把脸遮掩,把情绪掩藏。
春夜里,他们第一次亲吻,她眉眼含情,羞涩不敢动,脸上红彤彤的,他的唇贴着她的唇,心跳加速。
隗喜心疾严重,犯病次数变多,闻如玉决意要去为她寻仙草,决意要进昆仑神山。
他为她选了一远离浊气污染、被灵气形成天然屏障的世外之地。
在桃溪村里,闻如玉为隗喜亲手打造屋舍家具,他陪她看星星,看月亮,上山摘花,下水捉鱼,她欢喜又忧愁,不舍他将要离去。
他们约定着,闻如玉要取来救她的仙草,隗喜要在桃溪村中等他归来。
无欺看着这些,心跳怦然又嫉妒,嫉妒明明是他将隗喜召唤而来,明明是他结下的善缘,明明是他救世济民,人间的善意为什么青睐的却是闻如玉?
他一定要吃掉隗喜,他要从昆仑神山出去,他一定不会爱上隗喜。
他是恶意、是怨念,他将要吞噬人间善念,他绝不会心慈手软,他会冷眼看着天道崩裂,他会笑着悬于天道之上。
无欺恨恨地一掌拍在如今经常躺的树上。
树叶凋零,如翠色的雪片飞扬,淋了他满身。
他孤零零地站在树下。
他心中不平,充斥着怨愤,他终于等到了闻如玉来昆仑神山。
他进来后当然不会死,妖邪惧怕他的神魂气息,风雪迷乱不了他的心智,他将闻如玉拉入地底深渊,闻如玉挣扎反抗,他轻易将他钳制住。
区区人间生死境,仙髓如幼芽,如何与他争锋?
他要用怨念与恶意浸染他轮回后总是纯洁干净向善的神魂,他要毁去天道的安排,但他触及到自己干净的神魂时,一阵酥麻涌来,他直接地感应到了更多,而在这一瞬,恶念与千万记忆也朝着闻如玉涌去。
无欺恍惚一瞬,便松开他,冷冰冰地低头睥睨他,将如玉踩在脚底下。
如玉的眼睛变了,不再俏皮澄澈,他的眼底变得干涸,却这干涸很快又因为隗喜生出绵绵春水。
“我来这里,一是寻昆仑珠救母,二是寻仙草救她。”闻如玉清润的声音低沉喑哑。
无欺冷笑一声,“人死了就是死了,昆仑神山没有昆仑珠。”
“哦。”闻如玉抬手拂开他的脚,他站了起来。
少年身形比他瘦削几分,也矮了几分,他歪头看着他,身上尽是伤痕,有妖邪魔物所伤,亦有刚才打架所伤,衣衫被血浸染,头发被血凝结,狼狈不堪,他狡黠道:“我要凝心仙草,我要救活人。”
无欺面色漠然冰冷:“没有。”
闻如玉看着他,唇角流血,笑容温吞:“你有,你有万万年的灵力,这里重新焕发了生机,天地间,只有这里能生长出凝心仙草,这里有葳蕤草木,一株仙草早已经长成了啊。”
无欺背过身去,冷漠回复:“没有。”
闻如玉身受重伤,却不甚在意,他没有出声,环视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老妖怪,蛮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