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真的想杀我(238)
旁边小白听到动静,本是摇摇欲坠,如今一下愤然睁眼,抬头瞪向身旁的闻如玉,冷笑一声:“今日是我与小喜大好的日子,你进来凑什么热闹?都说好了的事!”
闻如玉歪头看他,“可小喜心里在想我啊。”
小白本就心里不自信,听他这一句,面容冷冰冰的,身上本就要溃散了的气息一下凝固住,他像是蛟蛇一般将怀里的隗喜紧紧拥住,“她此时此刻只爱我!她想我留下来!”
闻如玉满不在乎,双手去揽她的肩膀,分明没有小白缠得紧,但那手腕的力气却不容忽视,同一道神魂,却像是被两股力拉扯着,想要彻底分开。
不,是三股力。隗喜听到如玉又酸涩地嘟囔一句:“她在想无欺。”
她心里涌上许多情绪,她有些头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悄无声息地扩散自己的神魂气息,从意识海,到地底境,再试图往外扩散。
她与如玉心意相通,神识交融,已然知道昆仑神山内的风雪果真如她所言般渐消,也知道了她与小白神魂交融时气息扩散,神山内的妖邪魔物都被五色善念迷惑住,它们也像是“融化”一般。
闻如玉的黑发、小白的白发堆叠散落在隗喜身上,调皮地被风吹着,卷住她的身体。
她的目光从闻如玉脸上落到小白脸上,眉眼依旧湿润着,额心五色光晕越发明亮,她似对着小白,却也是对着如玉、对着无欺道:“不要掉进凝心仙草的陷阱里,不要上当,留下来,陪陪我啊。”
她声音轻柔又俏皮,可爱又可怜。
闻如玉额头抵着隗喜额头,轻轻蹭了蹭,他蓝色的发带似要将她的头发一起缠绕进去,他霸道又狡黠,无辜又纯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刚刚从封印里出来的可怜人,我都听你的。”转瞬他又迷迷瞪瞪,眼神迷离,又补充了一句,“无欺会爱隗喜。”
小白视线飘忽了一下,神思又涣散一瞬,他的心本就是被恶意与怨念填满的,只是隗喜的气息快要将他融化,让他的怨憎消失,他已然心甘情愿地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他本该就不存在的。
可她要留下他,她说有怨有恶的他才是完整的他,是千千万万年他长出来的自我,她说这昆仑神山压不住他,她说这天道困不住他。
昆仑神山……确实是他的自我束缚之地。
他与恶为伍,与妖邪魔物作伴,他又与它们相互制衡着窝囊地在这里停留,谁都不能出去,谁都不能离开走到光明的人世间。
小白知道隗喜心里所有的想法,他感受着她的温柔与包容,他被引导着……他被她喜爱着,他最终深刻地知道的是——她想要他留下来。
她喜爱他的纯真与善良,调皮与狡黠,也喜爱他的霸道与阴鸷,黏人与重欲,但她也同样也没丢下他的阴暗与怨念,冰冷与冷漠。
留下来……他真的可以留下来吗?凝心仙草还能成吗?隗喜的身体还会好吗?他留下来有什么用呢?天之缝隙怎么办?难不成如星辰书预言的那样吗?
自厌消极的情绪本也就是小白本身,在这一刻不断冲刷着他心底,他挣扎着,努力说服自己又被消极情绪说服着。
隗喜看得清楚,那黑色的会伸出小触肢的魂体在渐渐摇曳,白色圣洁的光从魂体里冒出来,隐隐有压过的趋势,可那黑色的可爱的小触肢从小白衣衫之下、从如玉的袖中悄悄的、不甘心地、奋力伸出来来缠她,缠她的手腕,缠她的脚踝,缠她的腰肢,身上每一处都要紧紧缠住。
她知道小白是心思最深的,他是如玉、无欺的人性深处。
隗喜稍稍偏头,额头抵住小白额头,“小白,留下来吧,无人爱你,我会爱你,从这里出去,看看外面你守护了万万年的人间,陪我到处走走看看,好不好?我们可以去芦苇荡里划船钓鱼,可以去街市摊头闲逛,可以去山林间摘花赏景,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
小白抬眼,对上隗喜的眼睛,他们距离这样近,她的眼底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他的白发是万万年岁月的象征,他黑色的魂体是他所有的阴暗,但他在她眼中仿佛窥见到了未来。
他涣散的神思渐渐又重新凝结起来,他向往那样的场景,他凭什么就要消失呢?
他万万年的力量催生一株凝心仙草难道就要消散吗?
小白的目光在冰冷与不甘里变幻,他的眼中重新簇生出火焰来。
白色的、圣洁的、单一的魂体渐渐又重新被黑色笼罩,但这黑色不再是之前那样,纯粹的黑色,没有希望的一片沉暗,而是在与白光交汇间,不断被白光洗淬一般,这黑色也变得渐渐透亮,桃花林下白日光,日光落在这黑色魂体上,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小白低头吻上隗喜的唇,九叶的凝心仙草挣脱了隗喜的束缚,从小白身体里长出来,叶片颤颤巍巍展开,点点光晕闪烁。如玉俯首埋在隗喜脖颈里,身上的衣衫被桃林里的风吹落,隗喜额心的五色花瓣彻底展开花瓣,蕊心生出。
意识海里,桃花飞扬,五色的光与两道斑斓的黑交缠着,逐渐合成一体,分不清谁是谁。
昆仑神山地底境内,一道横天而出的光劈开积雪下的大地,雪被彻底融化,不知是哪个修者奔逃途中留下的储物袋中洒下的种子长出芽来,第一抹绿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