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真的想杀我(241)
如今, 她却感觉到了胸膛里的心脏每次跳动都变得越发强健,她感觉到了总是酸软的四肢褪去了疲乏变得轻盈, 她感觉到了呼吸的顺畅。
她活过了二十岁。
她终于知道了做个健康的寻常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玉,无欺,小白……他无论变成什么样,总是有一颗待她赤诚的心。
她无以为报,只要她有的,她都愿意给他,她如今没有的,她也想给他。
毛茸茸的发梢落在她颈项里,有人调皮黏人地凑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又在她耳朵那儿吹了口气,又在她脸上亲了口,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低声笑了声。
隗喜还不能醒来,凝心仙草入了她身体,便化作药液在她血液肌骨中流淌,是重塑,亦是治愈,沉疴祛除,康健自来。
她的意识也会如寻常人一般陷入困乏,渐渐沉睡,凝心仙草最大的功效就是重新心脉心魂,这自然也是需要人从心魂到身体俱都沉寂休息的,助人破境只是其“鸡肋”的用途。
更何况,那一日在昆仑神山,趁着神魂交融的时候,隗喜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消耗尽了力气扩散神识,才将这人间善念落到神山每一处,以“感化”妖邪魔物,令其暂时沉睡在地底之下。
昆仑神山又因为无欺的仙髓生机而重焕生机,他日说不定真的能长成一座仙灵神山。
这一日的清晨,春风从打开的窗外吹进来,隗喜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地清明,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隗喜的视线自然地转了一圈,没在床帐内见到人,也没在屋子里见到人,她也没有失落,因为她知道,在她不能动弹的这几日,他一直是陪在她身边的。
她坐起身来,却因为一时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跳下去,抓住了床柱才稳住身形。
隗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她身体孱弱,起身都要比别人多用一分力气,现在用同样的力气,这如今轻盈的身体当然要是要“飞起来”。
她按在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从前她的心跳总是紊乱的,或是缓慢或是急促,有时那里的一根筋仿佛是抽着的,可如今,没有那根筋了,她的心跳稳健平和,她从未感受过健康的滋味,但想来这就是了。
隗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展开五指也看了看。
她的皮肤是很白的,那种没有血气的苍白,和正常人的手放在一起就能看出那泛着青的颜色,可如今,她的皮肤之下有了红润之色,那是血气充盈的象征。
隗喜抿唇又笑了,就算前路再有重重困难,身体康健是她所盼多年的事,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忍不住想笑。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忙抬头看去。
青年穿了件白色长袍,腰间束了根黄玉带,清瘦挺拔,如玉山之姿。他生得隽美清雅,美如冠玉,笑着的眼睛如春水濯濯,望过来时,漆黑瞳仁温吞吞的,是柔情,是蜜意,是害羞,是欢喜,是狡黠。
隗喜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半挽着,墨发随意流泻在背后,发间有一缕白发,如雪如云。
他黑色的魂体比从前更强劲有力,似有斑斓的色彩藏在这黑色里,不再是纯粹的圣洁的白,也不再是纯粹的绝望的黑,而是这样漂亮的色彩。
隗喜见到这样风华出众的他,一时也是怔住,她的脸上慢慢扬起笑来,想起如玉,想起无欺,想起小白,甚至想起麓云海里的那许多个无欺的分、身,她 想笑,鼻子却有些酸涩。
“我现在该叫你如玉,还是无欺,还是……小白呢?”
闻如玉与闻无欺本就是一具身体,他们本就是一人一魂,只是记忆封印,“变成”了两个人,实际上无欺就是长大后的如玉,可小白不一样,小白是千千万万年恶意与怨念凝成,是残魂,也有肉身……应该是肉身,她摸得着碰的到的肉身。
现在……小白是融合了吗?也是,小白的肉身其实本也是凝实了的魂体,小白的魂体又与如玉和无欺同出一脉,她与小白神魂交融,同时也是……
无欺手里抱着一捧桃枝,已经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他眉眼弯弯,朝隗喜凑过去,让她看清自己的眼睛,眨眨眼,“你想叫哪个就哪个啊,如玉会爱隗喜,无欺会爱隗喜,小白也会爱隗喜,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不能偏爱任何一个。”
他尾音上扬,带着点幽幽怨怨的味道,那是无欺与小白常有的音调,上半句的直白随意又是如玉的模样。
隗喜便认认真真看面前的人,就见他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三道身影,一道是少年侠客闻如玉,仗剑走人间,渡厄除秽,温润天真,狡黠纯澈,一道是青年家主闻无欺,温柔又懒散,阴鸷又沉稳,他不爱管闻氏琐事,却会管世间危难,第三道是历经千千万万年的无欺神君,小白虽是怨念,却承载着这万万世的重负,他冰冷又漠然,阴郁又心思重,口中说着恶语,满是对世间的愤懑,却会自我封印在昆仑神山,辖制着那里的妖邪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