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为奴(119)
周卜易一愣,万料不到顾棉竟然跟他玩赖的。
这么一钻他可不就没法用上劲了?
顾棉把语气放到最软,小心翼翼往周卜易怀里拱,“错了,知错了,先生放开耳朵好不好,求求先生了……”
“出息”,周卜易颇是嫌弃地松手,“菜都上桌了,弄点水来洗手吃饭。”
“唉”,偷鸡不成蚀把米,顾棉揉揉被揪红的耳朵,找了个丫鬟带路。
“王爷……”那丫鬟诚惶诚恐,有生之年竟然能伺候这寻常根本见不到的人物,她连走路都有些慌慌张张。
“王爷的袖子脏了,要脱下来奴婢帮您洗洗吗?”
顾棉脚步一顿,他跟着丫鬟的指点抬起袖子,那上面……有一块墨渍。
他今天没有接触过笔墨,但……
周卜易在寺庙里,写过福牌,他盯着周卜易写完的,周卜易那时候手上并没有墨迹。
所以他袖子上的那块墨,是怎么来的!
顾棉心里一紧,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底慢慢成型,他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了,带本王去打水。”
“王爷,这些琐事奴婢来就好,王爷等着用就行……”
“那你去吧”,顾棉在石凳上坐下,他脸色阴沉,胸腔里隐隐有怒火在灼烧,他迫切地需要平复一下心绪。
周卜易,你最好不是本王想的那样!
顾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捶了一下石桌。
周卜易,你个王八蛋!
那婢女手脚麻利,很快端着水和毛巾回来。
顾棉收拾了一下心情,给自己换上一副笑脸,他一如寻常那样坐到周卜易旁边,放下木盆,洗毛巾。
“先生……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美人盖着毯子,懒洋洋晒太阳,“有什么好说的。”
顾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几根,他却只是笑,“先生伸手,水好了。”
他拿着毛巾,低头细细擦拭左手,然后他抓住右手,看到大拇指上有一团黑色。
“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墨都弄手上了……”
周卜易忽然一颤,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顾棉捉了回去,顾棉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语气却听不出来异常,“先生这般粗心大意,写几个字都能弄脏手,做点别的岂不是能把手骨也弄断掉?”
顾棉一边用心擦去那块墨迹,一边有意无意轻声,“真是奇怪,怎么能弄到这里来呢,这不像是蹭的呢。”
周卜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
最后一次!
周卜易默然无语,只是缩回手,拿起竹筷,把碗抱在怀里,低头吃饭。
顾棉从周卜易怀里把碗拿过来,连筷子也一并收走。
“先生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呢?”顾棉长长叹息,“还是我喂先生吧。”
周卜易!很好,你好的很!
晚上他要去银杏树下一探究竟,如果周卜易真的……
那么就不要怪他露出最可怕的那一面了!
第69章 他把自己剥光
顾棉一整天都跟以往那样,无微不至照顾着周卜易。
只是偶尔有些心不在焉。
周卜易叫了几声,他才应,“渴了?嗯……我去倒水。”
周卜易盯着杯里的水位,要漫出来了……
“顾棉”,周卜易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不喝了,我回房了。”
只是他越是回避,他心底的慌乱就越是欲盖弥彰。
顾棉把杯子端过来,躲开周卜易接杯子的手,直接送到周卜易唇边,“就这么喝。”
“又不是个废人……”
周卜易话说了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
顾棉的神情让他心惊。
他就着顾棉的手,喝了小半杯。
然后他操纵轮椅往主卧走,“我……回房了……”
顾棉站在原地,目送周卜易离开,一直到周卜易关上门,插上门栓,他才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宅子。
锁门有用吗?
顾棉在心里冷笑一声。
华灯初上,江南果真繁华,到处张灯结彩,行人三三两两结伴,有说有笑。
有公子买来花灯,哄小娘子。
有小孩牵着父亲的手,吵闹着要吃糖葫芦。
顾棉走过一座又一座小石拱桥,走到姻缘树下。
他仰头看,在万千小福牌、小灯笼和小风铃中寻找周卜易的字迹。
周卜易的字很锋利,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像一把随时可能出鞘的寒剑。
周卜易写出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很有辨识度,它们就像是一片片竹叶那样,字里有周卜易的骄傲和不屈。
他找到那个小福牌,它有两面,原本写着“生不离,死不弃,终难悔,共白头。”
落款是周卜易和顾小棉。
如今只剩下顾小棉了。
他把福牌翻过来,才知道背面也写了字,上面只有一句话。
“顾容安,愿你早遇良人。”
他好像听见周卜易写这行字时的心声。
“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带来这里吧,在上面补个名字。”
“混蛋”,顾棉骂了一声,他用力把福牌扯下来,握在手心。
他很想赌气给它丢河里,可他摩挲了福牌边缘很久,几次伸出手,却又舍不得就这么丢弃。
“周卜易,你混蛋”,顾棉眼圈红了,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施主何事烦忧?”老和尚身着袈裟,双手合十,“可是对本寺的祈愿牌有所不满?”
那老和尚站在寺庙门口看了他很久了,看他一直站在树下,又这样扯下祈愿牌,最终还是没忍住过来开解。
“可否随小僧入禅院一坐?”
顾棉到底还是跟着老和尚进了禅房,老和尚用一柄小小的紫砂壶给他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