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颤抖,眼神更是一次也不与他对视,整个人透着一种强装出来的凛然。
萧琰坐在原处,除了身上的衣物稍有凌乱外,一切完好,可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却有一丝隐约的狼狈,紧绷的脸上除了被打的惊怒,还有一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疑惑与懊恼。
明明他平日不是这样的人,在遇见穆云英之前,他也是自由随性的性子,却从没对哪个宫女做出过这种轻薄之事。
扯下来的那件襦裙还牢牢捏在手中,他紧了紧五指,垂眼看着裙子上的那片茶渍,沉默片刻,从旁边的木格中拿出个套了布套的手炉,将那片潮湿的茶渍放在上面烘着。
这时,外头再次传来侍卫的声音,这一次不再担忧,而是带着喜悦的:“殿下,雪已停了,咱们应当可以早些到行宫了!”
“嗯。”
萧琰沉声答了,丝毫不见喜悦。
车厢中的气氛早已降至冰点,他低着头,自己斟了一盏茶,一口饮下,然后再次攥住云英的手腕,将她拖到近前。
从被他的指尖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间,云英整个人就变得异常紧绷,浑身上下都透着抗拒与害怕。
萧琰的脸色又沉一分,牙关也悄然咬紧,在她又要开始反抗的前一瞬,忽然开口:“对不住。”
低沉的三个字,完全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云英愣了下,打心底里的抗拒和害怕没有减少,但反抗的动作到底暂时忍住了。
“衣裳湿了,在炉上烘一烘,”他避开她的视线,仍旧沉着脸,放开攥着她的手,重重地落到她的衣裙间,却不再是扯开,而是替她将衣衫理齐整,“一会儿干了便穿上。”
他没替女子整理过衣裳,动作十分生疏,甚至有几分笨拙,但到底规规矩矩,没再有一丝逾矩。
云英瞧他的样子就知晓还没有完全平复,她已有过两个男人,知晓在欲念上头的时候,能这般控制住自己有多么不容易。
她不清楚萧琰在外、在朝堂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心性坚韧,毅力不俗,绝非池中之物,想来圣上独爱他,除了他是皇后所出独子外,恐怕也有爱重他的性情的缘故。
她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以一个下人的眼光看这些王公贵族,知晓如萧琰这般,在无限宠爱与吹捧中长大,仍能保持爱憎分明、不枉顾是非的性情有多么难得。
只是,他身上的煞气实在太重了些,不似萧元琮那般,温和仁厚,喜怒不惊,是天下读书人心中完美的储君人选。
她垂眼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动作,没有多发愣,一侧身避开些,便重新由自己来。
“不必劳烦殿下。”
萧琰动作僵住,眼底稍有怒色,但到底忍住了,收回手,重新坐回车壁边。
“今日不会再碰你。”
他说完,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余下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人都没再开口,更没再多看过对方一眼,宽敞的车厢中,只有车身颠簸与外头寒风的动静。
一直到临近清泉山,外头的侍卫大声禀报:“殿下,就要到了!幸而路不算远,否则马也要跟着咱们遭罪了。”
都是好骑马打猎的儿郎,平日素爱马,这样的雪天,自然十分心疼。
沉默了那么久,萧琰也不知是不是心情恢复了些,闻言,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虽被积雪盖去大半景致,但还是能大致辨出那出入过许多次的山道。
“一会儿就下来,先把马牵去,好好取暖、喂食。”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云英背过身,脱下披着的冬衣,将那件烘在手炉上的襦裙穿上。
萧琰放下车帘,低垂着双眼,也不知怎的,仿佛还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怎么也没法咽下去。
马车停下的那一瞬,云英起身,正要下去,又被他拉住。
“方才是我过分了,”他抬起眼,紧紧盯着她,“但你与靳昭之事,别以为可以就此罢休。”
云英身子一顿,蹙眉回首,对上他不依不饶的目光,冷声问:“殿下还想如何?”
“不许你再与他有牵扯!”
云英轻笑一声,神色莫名地看着他:“莫说此事未曾坐实,就算是真的,殿下又以什么身份这样要求奴婢?奴婢是东宫之人,并不归吴王殿下管束。”
萧琰被她顶得怒气愈盛,攥着她手腕的五指也忍不住用力。
“你如今也是宫女,我身为皇子,为了皇家颜面,不让你与外人私通,合情合理!”说到此处,他忽然话锋一转,冷笑道,“你若实在不愿听我的,那我只好同大哥说一说此事,由大哥来管了。”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不可能是太子的意思。宫女与侍卫,无论如何都不光彩,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那样爱惜自己的名声,怎么可能容忍身边的人闹出这样的丑事来?
果然,这句话说出,云英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马车外便先传来一道平静得教人辨不清喜怒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事,让二弟竟要寻孤
来管?”
竟是萧元琮。
外头的侍卫们也没料到,从那一排低矮屋子里走出来的不是伺候的奴仆,而是太子,顿时一阵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