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就是车帘,尽管知晓不会有人从外头掀开,可街头百姓们往来的动静还是她感到羞愧极了。
她委屈地看着他,想伸手遮挡,却被他伸出一根食指,点在她的胳膊上,轻而易举地制止了。
路面还算平坦,但这辆马车到底小,没有东宫的大车那般平稳,压过路面上细小的凹坑时,还是有轻微的震荡。
沉甸甸的颤抖,让她自己也不敢低头多看。
萧元琮牙根紧了紧,食指与拇指捻动着,缓缓夹紧,将她往自己身前拉。
云英粉色的面庞上浮起一抹似痛非痛的神色,咬着下唇的牙齿到底没能忍住,猝然松开,红润饱满的双唇间溢出一声教人心跳加速的轻吟。
“嘘——”
萧元琮惩罚似的在她唇上点一下,刻意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外面有人,可别教他们听见。”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从她脖颈间往下看去,溺在教人眼热的雪润间。
看起来太过纯净,让他忍不住想要弄污,想要看她狼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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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全京都最热闹的地方,除了皇城正门外的大街,便是平康坊与东市一带。
这里平日就是全京都男女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论是公侯高官,还是平民百姓,都能在此寻到自己的乐子,今夜没了禁制,更是连坊外与东市之间的长街上都灯火通明,一座座高低的二三层小楼间,不时有人从敞开的窗边探出身来,俯瞰周遭的热闹情形。
其中,最高的一座楼,当属位于平康坊东南角的一座酒楼。
此楼高四层,面对东市与南面的延阳坊,倚在窗边时,能清晰的看到大半个延阳坊的情形。
萧琰今夜便在此与几位即将离京的各地将领派来的心腹们酬饮。
原本珠镜殿也有人来请他入宫,圣上今夜在宁华殿用膳,郑皇后自然心中不快,在珠镜殿也设了小宴,只是碍于朝臣们的眼睛,不敢太过张扬,便只请同她亲近的两三家亲贵;在宫外自设私宴的亲贵们也有许多给他递了帖子,统统都被他推了。
他不耐与母亲和她身边那些人周旋,也不愿应付京中这些满脑圣贤规矩的文臣,反倒是这些从地方上来的武人们,更能让他感到几分自在。
这些武人因都不是任着正职的封疆大吏,只是在他们身边办事的副手、参将,因此每回来京都,都是无人问津的边缘人物,只有他这个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会私下设宴,与他们交际,同时借此了解各地情况。
数年下来,这些副将们便多同他有了交情。
此刻,他才与岭南节度身边的一位谋士饮了两杯酒,回到自己的座上坐下,外头候着的随从便快步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太子来了。”
这处席面是提前了两日定下的,今日来时,酒楼的主人亲自来迎,告诉他就在他府上的人来定了席面后,第二日,东宫也来了人,定了个不算大的雅间。
主人既能告诉他
,那便是太子默认,不必对外过分严格保密,他这个当弟弟的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他遂起身,冲众人道了声“失陪”,便跟着侍从沿着楼上的长廊绕到临着后院的那一面。
他们这样的人,若不想让太多外人瞧见,来这儿便多是走后面的小门进来。
此刻,那道并不起眼的小门正开着,紧邻的那一条窄小巷子只有几盏昏暗的小灯,与别处的灯火通明、行人络绎截然相反,仿佛根本不是上元节一般。
一辆小小的马车慢悠悠地穿过那条巷子,自小门处拐进来,在楼下的木阶边停下。
萧琰没有立刻沿着木梯下去,而是站在二层的廊边,俯瞰着底下的情况。
马车停稳后,两名穿了便服的内监从前面下来,一个开了车门,一个放了杌子,随即又退到两旁等候。
马车里的人没有立刻出来,仿佛还没准备好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脑袋从车门出探出来。
酒楼为了私密些,面对后院的那一片屋子皆不待客,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但多年兄弟,萧琰只一瞥便知那是萧元琮。
他转身要下去,可看萧元琮自车上下来后,却没有往阶上来,而是仍站在车门边,仿佛还在等着里头的什么人。
他的脚步顿了下,站在扶栏边,不禁微微俯低身子,朝下看去。
那么小的一辆车,还有谁能与萧元琮同乘?
答案很快到了眼前。
马车里的人仿佛身子不适,在萧元琮下来后,又过了片刻,车门处才又出现一只小巧的手,先是扒住旁边的门框,随后便放进萧元琮抬起来的手掌中,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步出马车。
那是个女人,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似的女人。
她的腰腿软做一团,被萧元琮扶着,才勉强能踏着杌子下来,待双脚一沾地,柔软的腰身又晃了晃,仿佛化成了一滩水,随时要流淌开来,沾湿人的衣角。
萧元琮仿佛极有耐心,待她下来,也没急着走,仍站在原地,扶着那女人的手倒是无情地抽走了,改为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端详她的神情,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又慢慢放开了。
便是那女人抬起头来的那一瞬,萧琰感到自己看得十分真切。
自然不可能是他那与太子貌合神离的大嫂。那个女人,是穆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