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郑皇后冷笑,“莫不是惊慌过了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萧元琮没有理会她,而是再次向萧崇寿拜道:“父皇,诚如方才娘娘所言,阿溶并非儿臣亲生,同时,也并非青澜所生。青澜所生的那个孩子,因难产窒息,生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咽了气,由余嬷嬷亲自处理,埋葬于东宫七星阁下。”
七星阁,云英顿时想起来了,就是那座位于东宫北面的五层高阁,站在高阁之顶,能遥望帝后所居的延英、珠镜二殿。
不知怎么,郑皇后心中一动,眼神陡然怪异起来,盯着萧元琮毫不改色的脸庞,指着萧崇寿怀里的阿溶,咬牙道:“那这个孩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父皇,”萧元琮再次抬起头,沉静而凝重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妙的神色,“您可还记得彤儿?”
这个名字一出,萧崇寿陡然色变。
就连郑皇后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又是这个名字……”
而隐于后方的萧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终于一下想通了所有关节。
原来如此,原来他在这儿等着!
“父皇,前年上巳,彤儿曾伺候过您一个时辰,您可还记得?”
第109章 惊变 扶栏之外,再无依托。
彤儿!
云英顿时想起来, 是萧琰先前私下问过她的那个宫女的名字!
她的目光立刻转向斜对角处的萧琰,恰好,他的目光也无声往这边扫来。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猝然相接, 又几乎同时飞快移开。
高处的萧崇寿也在太子这一声问后,有片刻恍惚。
“彤儿……”他苍老的面庞颤了颤, 连声音都变得不大平稳,“阿溶难道是……”
“不错, ”萧元琮接话道,“阿溶正是彤儿所生, 他并非儿臣血脉,却的的确确是父皇的血脉!”
场上忽然鸦雀无声。
郑皇后率先反应过来,恨声道:“太子方才告诉本宫, 说话要讲证据, 如今证据在何处!”
这一回, 轮到萧元琮摆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切。
一瞬间, 仿佛天地倒转,方才咄咄逼人,将所谓人证一个个摆出来的郑皇后,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变故。
先是一封血书, 略显陈旧变色的绸布,观其质地,显然是宫中常见的用来给宫女做衣裳的布料,上面的字迹更是工整有余, 神形不足,一看便是没有正经练过书法,只会略写几个字的人所留,血书下缘处, 更是沾染了斑驳的污渍,应该是在身体已虚弱到极限,自觉命不久矣时留下的。
据萧元琮所言,彤儿于上巳当日被圣上临幸,因惧怕皇后责难,一直不敢声张,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已有身孕,无奈之下,她听从身边一位心存怜悯的内监建议,悄悄求到了东宫。
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萧元琮先是对青澜的算计将计就计,又安排彤儿在宫中悄悄待产至七月。
这其中的数月时间里,她身边相熟的几位内监、宫女,出于同情与善念,一直偷偷照顾着她,没走漏半点风声,直到七月,萧元琮处理好一切,让彤儿假死出宫,在宫外待产。
“阿溶出生时,的确不足月,彤儿为保住他,拼尽全力,最后连命也搭了进去,临终前,方留下这一封血书,盼着有朝一日,她的孩子若能得见天日,定要将此公诸于世。”
紧接着,是另一名稳婆,当众讲述了在宫外照料彤儿,又亲手接生的情形。
“青澜于行宫中生产,孩子因窒息,不到半个时辰便咽了气,而在她生产之前的一日,彤儿也恰好生下了阿溶。余嬷嬷在儿臣的授意下,将阿溶抱回,换下了那个死婴,从此,阿溶方以儿臣长子之名,留在东宫。”
最后,是早先就写好的数份口供。
“这些,都是当初那几名暗中照料过彤儿的内监、宫女按过手印的口供,”萧元琮将卷起的纸交给身边的王保,让王保将其展开,让众人都能看见,“他们都能证明当初彤儿从被父皇临幸,到怀有身孕,又被儿臣送出宫去之事,全部属实。为保护他们,儿臣已将他们先后调至别处当差,父皇可随时派人传唤问话。”
“至于彤儿身后,儿臣已命人将其埋葬在东郊皇陵外,因恐为人察觉,未敢立碑,只设坟冢。”萧元琮说到此处,再度向萧崇寿拜了一拜,才继续沉声道,“既然如今父皇已经知晓真相,儿臣恳请父皇,为其追封位分,迁入皇陵,好生安葬。”
字字句句,沉重而有力,听得底下的百官震惊之余,渐有哀叹。
“圣上素来子息不丰,谁料,竟在年近半百时,能再得麟儿!”
“若非太子殿下竭力呵护,此子又如何能存活至今……”
“是啊,若没有太子,此子早就被、就被——皇后娘娘除去了!”
人群中,也不知哪一个,忽然提到了一直以来的宫中禁忌。
圣上膝下本就不多的子嗣,几有大半,都丧于皇后之手!此事,满朝文武人尽皆知,却因圣上的有心偏袒,无人敢当众提出。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收拾,朝臣们积压在心中的诸多怨言,似乎也要压不住了。
眼下,正缺一个愿意直接站出来,高声说出所有人心声的勇者。
可都是混迹官场多年之人,一时瞧百官之首的齐慎还未有动作,便犹豫着,不敢做那领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