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睨他一眼,别开脸庞, 让他又要落过来的吻扑了个空, 只好印在她的下颌一侧。
“太子喜欢温柔顺从的女子, 殿下可不喜欢。”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冷静, “妾若像对待太子那般对待殿下,只怕殿下早把妾忘了。”
萧元琮缺的是让他信任的真心,萧琰缺的则是敢于挑衅的刺激, 云英明白这其中的分别, 细想起来,这还是她从萧元琮那儿学来的。
贴在她肌肤上的唇瓣慢慢停下来。
萧琰感到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这个女人是真的无情,他见识到了, 怀着大哥的孩子,还不收心,还要来招惹他。
“孽种。”他轻轻地说,伸出一只手, 按在她的腹部。
云英的身子颤了一下,后背也下意识收紧,这是身为母亲的本能,在感知到对自己、对孩子的潜在威胁后,本能地想要抗拒,但很快,理智又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这也是殿下的血亲。”
萧琰紧抿着唇,忍不住冷哼一声,手掌在那温热的腹部抚了一把,力道实在算不上轻,在感受到掌心处竟传来一股结结实实的,像是反击一般的力道时,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挪开,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他——敢踢我?!”
云英睨他一眼,在他的手背上啪地拍了一下:“孩子已七个月,离出世不远了,在娘胎里自然要多动一动。”
萧琰无话可说,只觉这孩子已碍眼到了极点,恨不能立刻丢出去才好,眼下这般,下手生怕太重,连抱也不敢抱。
“孽种!”他忍不住又骂了一遍,上下打量一遍眼前的女人,终于找到能下手的地方,身子一侧,将她抱起来,泄愤似的坐到方才萧元琮坐过的地方,牢牢禁锢住她,问,“我记得帮你给我递信的,是先前那个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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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外,距离城门不到五里的道上,往来的马车行人终于多了起来。
地上厚厚的积雪已被城内的守卫清理过,露出底下深黑的泥土,因被反复踩踏,少许积雪融于泥中,让脚下的地都变软了几分。
东宫的车马正朝着城门的方向快速驶去。
他们的时间不算充裕,去时因道路难行,耽误了一两刻的工夫,在行宫逗留的时间也不见少,此刻便不得不加快些。
幸好路上百姓少,无需避让,才终于把时间补了回来。
就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一匹奔马由远及近,快速追来。
起初,随行的侍卫们并未留意,只道是什么人有急事,赶着进京,便示意车夫朝道路一侧让开些,可待那奔马越来越近,马上那道身影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两名侍卫循着那动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忽而认出那人来。
“中郎将——不,”其中一人瞪大眼,冲那人唤,“靳、靳将军!是将军回来了!”
都是一同从营里练出来的兄弟,一听这话,都纷纷看过去,一声声带着激动的“靳将军”便唤了出来,尽管不再是熟悉的“中郎将”,但其中百感交集的情绪,却一点也不假。
马车渐渐停下,车门打开,萧元琮也自车中站了出来。
奔马行至近前,被迅速勒停,马儿似乎反应不过来,高大壮硕的身躯仍旧往前冲出一丈,马蹄高高扬起,几乎要将人从马背上甩下来,朝外喷吐着浓浓白雾的马嘴,更是发出长而尖锐的嘶鸣声。
瞧那马儿不正常起伏着的胸口,和微微发颤的四蹄,显然经一路全力奔驰,已到了极限。
马背上的靳昭撑着全部的精神,稳住自己的身形,在马蹄落下的那一瞬间,俯低身子,腰胯一掀,从马背上下来。
已到极限的马儿浑身骤然一轻,又鸣了一声,那贲张的鼻翼与摇晃的四蹄显示出它仍未缓过来。
有两名离得近的侍卫赶紧也下马过来:“将军——”
“幸好还有气在,”靳昭冲他们点了点头,二话不说,递过缰绳,“先牵着慢走一会儿吧,缓过来再喂水草。”
他是武人,自小与马儿作伴,先前不得已令那几匹马儿当场倒下,心中十分难过,此刻看到这最后一匹马还留着一口气,总想将其救回来。
若不是在这儿就遇到了太子,只怕连这一匹马儿也要断气。
侍卫赶紧接过缰绳,出于这些年来早已深入骨髓的默契,没有多问半个字,甚至在这一刻,心中忽而涌起一股酸楚,在寒冷的空气里,悄然红了眼眶。
这是他们羽林卫的主心骨,如今带着满身的风雪与疲惫,终于回来了。
靳昭没有说话,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便迅速转过身,行至萧元琮面前,单膝跪下。
“见过殿下,臣来晚了,不知殿下一切可好?”
萧元琮此刻已自车中下来,站在雪地里,看着曾经最信赖的手下,亦感到一丝复杂的情绪。
“阿昭,”他伸手按在靳昭的肩上,再弯下腰,双手托住靳昭的胳膊,将其搀扶起来,“回来就好。”
靳昭身上厚实的冬衣与铠甲冰冷一片,附着的那一层冰碴一触到温热的手心,便迅速融化,刺骨的寒意顺着毫无隔离的肌肤传递过来。
但萧元琮并未挪开手,而是待他起身站定,又亲自替他拂去两侧肩头凝结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