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边嚎哭,一边抛洒纸钱,更有甚者,直接奔向了衙门,击鼓鸣冤。
嘈杂的人群之中,有一名胆大的书生质问道:“公主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们无凭无据,怎能血口喷人!”
四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杂音。
“公主串通羯人羌人!谋害凉州的兵将!朝廷至今没有嘉奖公主的战功,正是因为公主通敌叛国!罪无可赦!”
“公主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她不是凉州人!戚将军才是凉州人!他被京城来的毒妇害死了!”
“公主会说羯语!羯人攻城的第一日,我在城墙边上听见她说羯语!”
“大家伙儿仔细想想!公主来了雍城不到一天,羯人就突然攻城!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公主就是一个毒妇!若不是她会讲羯语,串通外敌,我们雍城怎会战死几万个士兵?”
晋明手下的四十多位门客扮作了平民,混迹于集市之间,他们到处散播谣言,把谣言传遍了大街小巷。
所谓“谣言”,定要半真半假,才能取信于人。
许多官民都知道,华瑶会讲羌语和羯语,这原本是她博学多才的例证,如今也成了她通敌叛国的罪证。
方才那位书生竟然把一块瑶玉重重地扔到地上,摔成碎片,振臂高喊道:“凉州人都有豪情壮志!我不怕死!”
那位书生头戴纶巾,身穿布袍,区区一介文弱儒生,叫嚷声却是震耳欲聋。他的声音传进了附近的茶馆酒楼,男女老少议论纷纷,“叛国”乃是十大罪之首,诬告皇族“叛国”之人要被诛灭九族,谁敢胡言乱语呢?
岳扶疏独自坐在茶馆的厢房里。他不喝茶、不饮酒、不食肉,多年来只吃斋饭,仿佛是一位清贫的僧人。
木桌上只摆了几道清粥小菜,岳扶疏端起瓷碗,喝了几口粥,听着那些诋毁华瑶的话语,心中对她起了几分怜惜之情。
华瑶在战场上舍生取义,有勇有谋,却要死于权位之争。没人能救她,也没人愿意救她。
岳扶疏当然明白,“造谣传谣”是上不得台面的歹毒手段,但是,只要他把假的变成真的,把虚的变成实的,谣言就是一把杀人的快刀。
他还安排了五百名高手刺杀杜兰泽。
他听说杜兰泽屡出奇计,也曾亲眼见过她本人。她眼神聪慧,气质超凡脱俗,绝非等闲之辈。
杜兰泽一日不死,岳扶疏一日不安。
岳扶疏甚至要求侍卫割开杜兰泽的人头,砍断她的四肢,确保她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等到杜兰泽死后,岳扶疏打算亲自挑选一块风水宝地,安葬杜兰泽的尸块。
与此同时,数百名高手包围了雍城的驿馆。他们的头领,正是二皇子高阳晋明。
晋明一身玉带蓝袍,手握银光寒剑,好整以暇地立在驿馆门口。他的侍卫大声道:“殿下向来言出必行!诸位束手投降,殿下定会饶恕你们的性命!”
微风乍起,浮动的云影扫过窗扇,白其姝倚在窗边,听见外面的吵嚷声,笑道:“哪儿来的野狗到处乱叫。”
杜兰泽面无异色:“二皇子来了。”
白其姝道:“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
杜兰泽道:“何出此言?”
白其姝瞟她一眼:“你明知故问。”又说:“公主让你躲到城外,你拒不遵旨,偏要躲在驿馆里。等他们来杀你的时候,我可不会管你呢,你要死就死远点,千万别连累我。”
杜兰泽不怒反笑:“白小姐,我有幸与你一同侍奉公主……”
白其姝打断了她的话:“我一个人就能侍奉公主,凡是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
杜兰泽虚心请教:“那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擅长的,而你却精通的?”
白其姝头头是道:“威逼利诱、以假乱真、作奸犯科、杀人放火。”
杜兰泽笑意盈盈:“原来您是其中的行家。”
白其姝抬起头来,眼角微微上挑:“您是在骂我吗?”
杜兰泽客客气气道:“不敢,我敬佩您的才学,对您只有一腔钦慕之情。”
守在门外的燕雨忍不住插了一句:“二位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攀比呢?!就算杜小姐更得公主的宠爱,又有什么用?也许咱们今天都要死在驿馆!二皇子带来了几百个高手!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驿馆内外阴风阵阵,皇族的血战一触即发。
正所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驻守驿馆的侍卫们皆是身披甲胄,手握重剑,心中并无胆怯之意。前不久,他们在战场上和羯人厮杀多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也愿意为公主死战到底。
齐风率领两百名侍卫,正面迎上高阳晋明。
晋明很轻蔑地嘲笑他:“你是宫里出来的人,不懂宫里的规矩吗?”
按照宫里的规矩,对皇族动手的侍卫,无疑是“犯上作乱”,应当被判处“斩立决”。如果皇族被侍卫重伤,那侍卫还要被凌迟处死。
齐风竟然回答:“我离开京城九个月,只有公主一个主子,不记得皇宫有什么规矩
。”
晋明为他鼓了两下掌,便发号施令道:“取他狗命。”
话音刚落,众多高手合力攻杀齐风,刀剑碰撞出火花,空气中激荡着浓郁的血味。晋明的衣角一丝未乱。他仔细观察齐风的武功,轻易地看穿了齐风的剑法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