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卢彻屡教不改。
前两年,卢彻在一场筵席上喝多了酒,酒后神志不清,他竟然含恨抱怨,又说起了公主的坏话。他爹当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把他打得口吐鲜血,镇抚司这才没有收押他,否则他真是难逃死罪。
直至今日,卢彻仍在家中养伤。他已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但他的堂弟卢腾却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卢腾没有文才,也没有武功。他少时得了一本《鲁班书》,立志做一名木匠,经常在家里做些木工,自己打造了几套桌椅板凳。
京城的王公贵族将他视作怪人,他的爹娘整日为他发愁。他自嘲世上无人理解他,直到他遇到了五公主高阳若缘。
若缘和卢腾相识于一场宫廷筵席。他们二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没过多久,太后便为他们赐婚了。
“卢腾的母族是平民,”华瑶解释道,“按理说,他是做不成驸马的,不过,若缘的出身也有些复杂,她的母亲是宫女。”
谢云潇记得,华瑶曾经对他说过,她的父亲偶尔会宠幸宫女,去母留子。
谢云潇不由得问道:“五公主的生母还在世吗?”
华瑶实话实说:“她的母亲好多年前就死了,她只比我小一个月。我娘怀孕后不久,有一天夜里,我父皇坐马车从宫外回来,路过宫道,看见几个宫女跪在路边,他抓了一个宫女上车……第二天就不认账了。那宫女被打入冷宫,九个月后,她生下了五公主,又过了六七年,太后生了一场重病。太后想做些善事,就把五公主从冷宫接了出来。”
讲到此处,华瑶低下头:“那时候,嘉元长公主还在宫里。她自己有一个女儿,她对公主都很好,对我也很和蔼……”
坊间关于四公主华瑶的传闻颇多,只因她的母亲是舞姬,又有倾国倾城的美貌,长居于京城郊外的昆山行宫,引得无数才子才女遐思翩翩。
反观五公主,知之者甚少。
谢云潇原本也不清楚这些宫廷秘闻。但他和华瑶成亲之前,他的祖父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怕他在皇宫里不善交际,又被卷入明争暗斗之中。
马车驶过喧嚣的街衢市井,走上一条通往皇城的宽阔大道。镇抚司的高手正在四处巡逻,周围再无一丝吵闹杂音,仅有骏马踏过路面的哒哒声,以及车轮滚动的簌簌声。
华瑶又把六皇子、七公主、八皇子的身份简单地讲了一遍。她说:“六皇子的母亲是珍妃,七公主的母亲是丽妃,他们二人只比我小了两个月。至于八皇子,他比我小了七岁,他的母亲就是当今皇后,皇后极有权势,不容小觑。”
“你这些兄弟姐妹,”谢云潇直言不讳道,“听上去都不容小觑。”
华瑶点了点头:“嗯。”
谢云潇揽着她的腰,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
华瑶讲了太久的话,忍不住抿了一下嘴。谢云潇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印下一吻,如同安抚一般。
华瑶轻声回应道:“我真不知道,其他驸马是否有你这么体贴。”
第50章 月上宫阙 “本宫命你杀了她,你于心不……
马车穿过一扇宫门,缓缓地驶进皇城。
宫道上越发沉寂,竟无一丝人声。
华瑶撩起车帘,向后一望,隐约瞧见不远处还有另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车身鎏金,镶嵌着淡色琉璃。拉车的四匹骏马毛色漆黑铮亮,头戴金丝织成的络头,脚踩银质抛光的马掌,极尽豪奢之能事。
“那是三公主的马车,”华瑶喃喃自语道,“我的马车,不可以走在姐姐前面。”
华瑶当即下令,车夫立刻停车。
城墙高高地耸立在路旁,虚浮的斜影落在宫道上,映得石砖颜色一片深、一片浅。
华瑶牵着谢云潇,站到了石砖之上。三公主的马车未至,华瑶小声呼唤道:“姐姐。”
少顷,三公主的马车刚好停在华瑶的面前。
方谨淡淡地说:“上来吧。”
华瑶恭恭敬敬地回应:“谢谢姐姐。”她和谢云潇一前一后地步入方谨的马车。
车内除了方谨,还有她的驸马。
这位驸马名为顾川柏,出身于绍州顾氏。
顾川柏天生聪慧,自幼熟读经文诗书,通晓琴棋书画。他游历过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遍览日出日落的壮景,因而得了个雅称,叫做“栖霞客”。
后来他连中三元,才名大噪,天下读书人仰慕他的学识,钦佩他蟾宫折桂的本事,又尊称他为“蟾宫客”。与他相识的书生都称赞他心胸开阔,气宇轩昂,真是一位品德兼优的大才子。
然而,华瑶从未见过他开怀大笑。
今日,顾川柏穿着一件白缎青衫,左手食指戴着一枚琼枝雪玉的指环,右手搭着一张桐木翠纹的古琴。这张古琴乃是稀世难求的无价之宝,名为“焦尾”,其音色之悠远清
越,冠绝古今。
华瑶捧场道:“久闻焦尾琴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马车的车帘已被金钩束起。方谨侧目,望着窗外景色,漫不经心道:“左右不过一张琴,死物罢了,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妹妹若是喜欢,我赠给你吧。”
这般贵重的珍宝,华瑶哪里敢收?
华瑶连忙说:“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姐姐待我最是宽厚不过,可我不争气,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岂敢领受姐姐的古琴?更何况,姐姐送过我许多珍宝首饰,我给姐姐的回礼却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