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秦三是个谨慎的人,她深知攻城不易,断不会贸然行事,要把粮草、辎重全部备齐,把水运、陆运清理完毕,才会前来清剿黑豹寨。
“既然如此,”华瑶小声道,“我想去偷袭她了。”
华瑶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远远望见谢云潇还在校场上练兵。
不出华瑶所料,谢云潇又把凉州军营的那一套规矩搬到了黑豹寨里,成百上千的武夫被他教训得服服帖帖,尤其是他亲自甄选的一批虞州骑兵,如今被他练成了虞州精兵,个个身手矫健、性情坚毅,仿佛有了凉州士兵的风发意气。
谢云潇练兵之迅速、整军之严密,都让华瑶大开眼界。
中午他们二人一同用膳的时候,华瑶免不了调侃他一句:“虎父无犬子,你果然得了你们将军府的真传,练兵练得很好。”
谢云潇却说:“倒也不算很好,我打断了二十多个人的手脚,劳烦汤大夫照顾他们。”
“为什么打他们呢,”华瑶放下筷子,“他们又叫你好哥哥吗?”
谢云潇没有细说,华瑶就搭住他的手背,玩闹般地轻轻叫了他一声:“哥哥,好哥哥?”
第95章 欢意减 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谢云潇把华瑶的手指牵到靠近他心脏的位置。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在他的衣襟上挠了一挠,又念了一声:“哥哥?”
谢云潇挑起她作乱的食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她的指根:“有何吩咐?”
华瑶认真道:“去年我们在岱州的时候,有两个岱州士兵嬉皮笑脸的,不守纪律,还叫你好哥哥,你把他们打脱臼了。你倒是说说,虞州的杂兵又怎么惹到你了?”
她盯着谢云潇,满含探究意味。
她眼中似有流光闪动,映照着谢云潇的面容,仿佛她全部的心思都系在他的身上。这一副表象与她的真实性格存在极大反差,谢云潇凝视她片刻,唇边笑意淡薄。他转过目光,没再看她,还放开了她的手,端起一盏半凉的茶杯,颇有一种清心寡欲之状。
华瑶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毫不客气道:“我命令你,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华瑶气势汹汹,像是不容反抗的暴君,她的腰杆挺得笔直,神态凛然不可侵犯。
谢云潇与她对视片刻,她反倒靠近了些,他一本正经地答道:“黑豹寨的土匪早已做惯了恶事。他们倚仗袁昌的权势,在沧州、虞州等地烧杀抢掠,受害人数至少在三千以上。”
华瑶点了点头。
谢云潇继续说:“纵然你治军严整、赏罚公正,总有一些人秉性难改,必须严惩不贷。”
华瑶一边捏玩他的手指,一边感慨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袁昌从三虎寨带来了好几百人,全是穷凶极恶的人渣,可我暂时不能杀光他们。”
谢云潇握住她的手:“今天早晨,他们在伙房分食一具尸体,还嫌肉质不够细嫩,打算捕捉山海县幼童。”
众所周知,三虎寨的陋习之一就是分食人肉。
三虎寨的强盗把女人称作“母羊”,把男人称作“公牛”,甚至有一句暗号是“羊肉滋阴,牛肉壮阳,延年益寿,势不可挡”,实属丧尽天良。
华瑶微微蹙眉,痛骂道:“好恶心,这帮下三滥的东西,寨子里的猪肉、鹿肉从没断过,他们竟然还想吃人肉,就像畜牲一样。”
华瑶心里确实有些愤怒,那些土匪信奉“弱肉强食”的道理,谁的心肠最狠毒,谁就是他们的首领。他们的本性都是极残暴的,对他们威逼利诱,并非长久之计。
华瑶自言自语:“总得想个办法。”
谢云潇牵着她的腰带,略微一拽,诱使她贴近他的怀里,好像在蛊惑她似的,他低声道:“既然是畜牲,全杀了算了。”
华瑶忽然察觉,谢云潇看似清冷出尘,其实也是有一腔热血的。
世家子弟推崇宽厚仁爱之道,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常以“仁德兼备”约束己身,谢云潇平日里尚能遵循,遇上敌人时,他显然不在此列。
谢云潇恪守武将家风,认同“斩草除根”的计策,要把敌军杀到片甲不留。他剑下亡魂成百上千,当然也无所谓再多几个三虎寨的余孽。
更何况,凉州饱受三虎寨侵扰,盗匪不仅杀人放火,还会拐卖良家子女,按照《大梁律》,那些盗匪都应该被斩首示众。
华瑶低下头,思索一阵,叹道:“他们是三虎寨的旧部,在黑豹寨也有威望,我不能杀光他们,但我肯定要弄死一批人,以儆效尤。而且,他们遵循旧俗,私下聚集,将来肯定也会叛变,死不足惜。”
谢云潇并未答话。
华瑶也没打算让谢云潇出谋划策。他武功虽好,却不擅长阴谋诡计,与她相比,他的权术稍逊一筹。正因如此,她愿意与他长久合作。
谢云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从她的下巴往上摸,摸到脸颊时,稍微停顿了一瞬。她倒进他的怀里,他轻抚她的耳尖,指腹与肌肤相触时,她听见细微的动静,暧昧不明,似有千万只羽毛从她心头拂过,飘飘渺渺,沉重的思绪也变轻了。
华瑶轻叹一口气,直到他停手,她才抬头看他:“你在想什么呢?”
谢云潇如实道:“听说秦州义军的所作所为,比起土匪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已至此,华瑶当然理解他的深意。
去年北方各省受灾严重,今年南方各省又要加征赋税,法令一出,果然民怨载道。趁此机会,秦州义军四处张贴黄纸榜文,号令天下有志之士谋划大业,抢光富豪、杀光官宦,再也不用交粮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