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带回凉州,朝廷就会放过你吗?懦弱无能的走狗,只会被乱棍打死,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戚饮冰一语惊人:“父亲早就改了主意,与其辅佐你登上帝位,倒不如割据一方,问鼎中原。天下之主是父亲,太子之位由我来坐,谢云潇独占一处封地……”
华瑶转头看着她:“你的武功还算可以,但你的城府仍需历练。你要是做了太子,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人毒死,还得是我大发慈悲,允许你的尸体入殓下葬,你才不至于腐烂生蛆。”
戚饮冰急怒攻心,差点吐出一口血痰:“我戚饮冰……”
戚饮冰正要说“与你不共戴天”,华瑶低语道:“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局势也看不清,眼盲心瞎,还不如死人有头脑。”
在毒药的作用之下,戚饮冰的腹部异常疼痛,愤怒更加深了一层。她满头大汗,始终不肯认罪,勉强维持着自己作为将军的体面。
戚应律为了缓和两位妹妹的关系,连忙劝说道:“殿下息怒,方才饮冰的那番话,只是她故意说来气您的。她一时情急、一时智短,您不必与她计较太多。我求您高抬贵手,看在谢云潇的情面上,先将解药拿出来,饶了她这一命吧。”
华瑶故意挑拨道:“你别告诉谢云潇不就行了。只要你不说出来,谢云潇就不会知道,我给他的姐姐下毒了。”
戚饮冰不禁感叹道:“你将谢云潇玩弄于股掌之中。”
华瑶一笑而过:“姐姐谬赞了。”
“谬赞”二字才刚出口,谢云潇飘然而至。他从军营赶了过来,隐约听见了华瑶和戚饮冰的争吵声。
戚饮冰在口舌之争上定然敌不过华瑶,她和华瑶争辩几句,便以惨败告终,她自己也气得不轻。
正好谢云潇出现了,戚饮冰不再理会华瑶。她直说道:“谢云潇,父亲命我把你带回凉州。”
谢云潇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我为何要走?”
戚饮冰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天下即将大乱,你回了凉州,父亲才能庇护你。你是父亲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我和父亲当然要为你做些长远打算。”
谢云潇随手关上了房门。他的影子一闪而过,极快地夺过了戚饮冰的长刀,戚饮冰骤然失去了支撑,跌坐在一张冰冷的长椅上。
华瑶见状,主动拿出了解药,递到了谢云潇的手里。谢云潇接过药瓶的时候,她还挠了挠他的指尖,他极轻声道:“别这样。”
华瑶明知故问:“怎样?”
谢云潇没有回答。他把解药放在了戚饮冰面前的一张木桌上。
戚饮冰拔出药瓶的木塞,倒出来一颗白色药丸,就着一大碗茶水把药吃了,身体的状况也稍稍好转了。她煞有介事地看着谢云潇,谢云潇忽然说:“我宁可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蹉跎虚度这一生。”
戚饮冰呛了一口水,接连咳嗽了两声,才问:“你的愿望,难道不是归隐山林吗?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会说服父亲,准许你在凉州隐居。”
谢云潇道:“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倒是可以逍遥自在。不过如今,你我身在乱世之中,却隐迹于深山老林之内,只为苟全性命,逃避当今灾祸,未免太像是缩头乌龟。”
戚饮冰被他气笑了:“你……好,好,谢云潇,你很会说话,我不和你争论。父亲要你回家,你还敢违抗父命不成?!”
戚饮冰与谢云潇虽是一对姐弟,平日里却几乎没有任何联络。
戚饮冰在凉州广交各方人士,谢云潇总是独来独往。偶尔有那么几次,戚饮冰想和谢云潇聊聊天。她思考半晌,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总觉得谢云潇秉性清高,不近凡俗,待人客气而疏离,跟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凉州有一位出身于世家名门的公子,也是戚饮冰的青梅竹马。戚饮冰年满十八岁之后,便与那位公子成亲了。婚后不久,那人考中了进士,远赴康州任职,戚饮冰也跟去了康州。去年冬天,戚饮冰与丈夫和离,独自一人回到了凉州。这件事的始末,谢云潇一概不知。
戚饮冰不说,谢云潇也不会问。姐弟之间的交际一向如此,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杳无音讯,杳无见期。
戚饮冰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她从未尽到姐姐的责任,谢云潇也不会把她当作长辈?
谢云潇与大哥相处最融洽,只可惜大哥已故……戚饮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都变得分外苦涩,伤逝之情犹如潮水,向她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胸膛。
她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大哥和凌泉死于非命,你不能不小心防范。”
谢云潇沉默片刻,却问:“防范什么?”
戚饮冰瞥了一眼华瑶。
华瑶正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一块枣仁糕。戚应律宛如她的奴婢,格外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
华瑶注意到戚饮冰面色不善。她拽着戚应律的袖子,把他拉出了这间屋子。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们慢慢叙旧,我先走一步。”
戚应律道:“您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
华瑶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我这就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他们渐渐地走远了,谈话声也消散在夜雨之中。
绵绵细雨敲打窗扇,透窗吹来的空气潮湿而阴冷,戚饮冰不禁心生一股萧索之感。她道:“公主的姓氏,毕竟是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