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其姝面无一丝惧色。她对华瑶说:“殿下,请您允许我探察密室。”
华瑶拉住她的衣袖:“等等,你不必亲自探察,先让这一群麻雀替你开路。”
白其姝抱着鸟笼,笑着答应道:“谨遵殿下口谕。”她穿过正厅,沿着台阶向下走,四周的光线渐渐阴沉,行至暗处,她打开鸟笼,放飞了二十只麻雀。
麻雀骤然受惊,连滚带飞地奔向了台阶尽头,白其姝向前一望,只见一根又一根石柱巍然耸立,撑起一座恢宏壮丽的地宫。
华瑶和白其姝都低估了晋明,区区一间密室,如何容纳晋明竭力搜刮的金银财宝?晋明的宝库,原本就应该是一座地宫。十余年来,他盘剥秦州百姓,占尽不义之财,还在秦州各大城镇设立妓馆,把闹市变为淫窟。他一手造就的惨案,已被他的权势掩盖,这地宫中的珠光宝气,似乎都是血肉化成。
白其姝怔怔地立在台阶上,好半天没回过神,啁啾的鸟鸣打破了寂静,她环视一圈,那二十只麻雀都飞出来了。
“小白,”华瑶忽然喊道,“你在哪里?”
华瑶与白其姝相距甚远,白其姝仍能听见她的声音。
白其姝回应道:“殿下,这里有一座地宫。”
少顷,灯火大亮,华瑶率领五十名侍卫走下台阶。众人提着灯笼、握着长剑,火光剑光两相辉映,地宫的形貌更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巨大的穹顶延伸四方,仿佛没有尽头,整座地宫高达十丈,长宽不可估量,华瑶讲话的音调稍微大些,便能听见一阵阵回声。她连忙示意众人静默,定睛再看,石柱上镶嵌着金漆瑞兽,地板上堆满了橱柜箱笼,贮藏无数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军械枪炮、奇书秘籍,真是富可敌国。
华瑶呼吸渐快,心中满是豪情壮志,暗暗感慨道:“天助我也。”
她拿出一支炭笔,每当她踏过一块地砖,就在砖石上划一道标记。众人跟在她的背后,踩着特别标记的地砖,慢慢地接近那些珍宝。
众人都戴着手套和面巾,搬运箱笼的动作又轻又缓,约莫一刻钟之后,第一批宝物就被抬出了藏宝楼。
华瑶还没来得及清点宝物,忽然又收到一个急报,传信的人,正是她器重的武将许敬安。
藏宝楼的正厅门前,许敬安禀报道:“殿下,大事不妙。”
华瑶依然镇定:“何出此言?”
许敬安原本是宛城的将领,假意投靠于叛军,后来又归顺华瑶。今天,她跟随华瑶一同攻打宛城,入城之后,她遵从华瑶的命令,前去探望昔日的同僚,结果大出意料之外,她的同僚死光了,竟没一个活口,全都曝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
许敬安满腔愤懑:“朝廷指派他们驻守宛城,他们忠于朝廷,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华瑶皱了一下眉头:“现如今,宛城的总兵官,就是那个崔纬,他掌握了宛城的兵权……”
华瑶还没说完,许敬安急忙道:“您千万别相信崔纬,我同您说过的,秦州叛军首领还有个弟弟,兄弟二人的长相极为相似,今日,您当众斩杀的那个人……”
华瑶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别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怀疑叛军首领没死,我当众斩杀了首领的弟弟,真正的首领已经被崔纬放跑了,是吗?”
许敬安道:“是。”
华瑶道:“嗯,这么说来,这个崔纬还挺厉害的,不声不响地独占兵权,假借叛军之手,杀光了忠臣义士,还给我设了一个圈套,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难怪华瑶今日攻城如此顺利,斩杀敌将不费吹灰之力,原来崔纬打的是“请君入瓮”的主意。宛城的兵力恐怕不止一万,逃跑的叛军首领还会带来援兵,朝廷也想铲除华瑶,总而言之,华瑶正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
华瑶沉思片刻,忽然闻到一股浅浅的香气,似是青竹,又似是白檀,幽雅而素淡,犹如清风朗月一般,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她目视前方,朴月梭正向她走来,宽袍广袖格外飘逸,白缎竹叶纹的衣带随风浮动,行走间的仪态从容,显然是一派世家公子的气度。
朴月梭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微臣参见殿下,恭请殿下万福金安。”
华瑶也很严肃:“免礼,请起。”
在华瑶看来,此时的朴月梭,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算盘。她从地宫捞出了一大堆财宝,正要派人替她清点一番,朴月梭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华瑶还没开口,朴月梭直说道:“微臣斗胆,敢问您是否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十万火急的军情,刻不容缓,请您务必早做定夺。”
朴月梭神色凛然,全无一丝笑意。他向来是温文尔雅之人,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华瑶从未见过他这样一副冷脸,惊奇之余,更是诧异:“你未经我允许,私自前来宛城,究竟是何用意?你又凭什么质问我收到了哪些消息?你我多日未见,并不了解彼此的境况,还需长话短说。”
朴月梭连日奔波,已有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只为尽快与华瑶重逢。他万万没想到,华瑶竟然对他起了疑心,“君为臣纲”四个字一霎涌入他的脑海,他长叹一口气,撩起袍角,往她脚边跪了下去。
他的后背依然挺得笔直:“朴家的现任家主是我的母亲,她吩咐我为您传信,朴家上下愿奉您为君主,助您成就一统天下之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