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悟对观逸喊道:“跑,快跑!!”
观逸脸色惨白,大吼道:“师父!”
宏悟的禅杖还被观逸扛在肩头,宏悟的手上没有一件兵器。
宏悟连翻几个筋斗,拍出一套掌法,刮起一阵劲风,街上的落叶随风飘去,化作粉尘,细碎如末。
观逸还要助阵,宏悟却拎起他的衣领,使尽全力,将他抛向街外一条河,前日雨水充沛,河水涨发起来,水上浪涛汹涌,奔着远处的江水流去。
观逸落在河道中,纵然他水性极好,此时也只能随波逐流,甚至连上岸的力气都没有。此前他背着宏悟狂奔了数十里,早已是骨软筋酥,提不起一丝内力。他立刻把双腿夹紧,双手抱紧一块浮木,转瞬之间,他已漂流十丈来远。他再一仰头,远望他的师父宏悟,却见宏悟被一位侍卫拦腰扛起,脖颈也被斩断了,人头已不知滚到何处去了,那一条街上到处都是泼洒的鲜血。
观逸满目含泪,顿时陷入大悲大痛。他还记得师父临终前的遗言,师父让他去秦州宛城,他就算爬也要爬到秦州。
*
最近一个月,秦州各地兴起一首民谣,名为《启明歌》,正在广为传唱。
歌曰:“启明启明,消灾去病,百战百胜,千求千应。公主在上,皇天有灵,赐我衣食,免我流离。启明启明,济世救民,大仁大义,同德同力。公主在上,皇天有灵,神助我军,深慰我心。”
秦州的男女老少,无论贫富贵贱、识字与否,都能把《启明歌》的歌词倒背如流。
秦州各地的城镇,但凡是人烟稠密的,都会设立至少一座公主祠,所有的公主祠都是香火鼎盛的热闹之地,秦州人在公主祠中三拜九叩、焚香祷告,这已成了秦州的本地风俗。
华瑶对此感到满意。
《启明歌》的歌词,正是华瑶亲自撰写。她并不觉得这是自夸自赞,只觉得自己文采斐然。
今日早晨,天光明媚,华瑶与谢云潇正在一同进膳。周围无人伺候,华瑶又起了玩心,她让谢云潇为她唱一遍《启明歌》。
谢云潇笑了笑:“大声唱,还是小声唱?”
华瑶悄悄地说:“小声一点,只能让我一个人听见。”
谢云潇也用极轻的声音说:“请殿下靠近一些。”
他们原本就坐在一张长椅上。谢云潇话音落后,华瑶往他身侧一挪,紧挨着他的衣袖,还顺手抓住了他的衣带,缠绕在指间。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力道很温柔又很轻浅,她也微微地笑了一下。
第158章 梦里春风来晚 “好啊,我和你做夫妻,……
谢云潇的琴技堪称高超。他自幼熟读琴谱,通晓音律,抚琴的指法千般神妙、万般风雅,如同琴
仙一般,颇有一种悠然绝俗之致。
不久之前,华瑶听他弹奏过《相思曲》,那真是好听极了,天籁之音也不过如此。
华瑶想当然地认为,谢云潇的歌声一定动人心弦。
她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她静静地坐着,默默地等着,只听他低声唱了一句:“启明启明,消灾去病,百战百胜,千求千应……”
谢云潇唱得一字一板,刚正而生硬,缺乏平顺和缓之感,虽不难听,却也不好听。他不像是知音识曲的贵公子,倒像是循规蹈矩的武将,常年征战沙场,远离人间声乐。
华瑶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识破了他的秘密:“原来你不太会唱歌啊。”
她把他的衣带扯得笔直,他捉住她的手指,轻抚了一下她的指尖。他似乎也有些歉然,又很坦然地承认道:“我生平第一次唱歌,找不准音调,请见谅。”
华瑶道:“你小时候没学过童谣吗?”
谢云潇道:“没学过,也没人教过。”
华瑶道:“你小时候,谁经常和你玩,和你说话呢?”
谢云潇思考片刻,如实回答:“母亲经常教导我为人处事的道理,她说,财富名利只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传授我琴技棋艺,我只学会了一点皮毛……”
华瑶认真说:“我觉得你弹琴弹得很好啊。”
谢云潇道:“我练琴也只练了不到十年,远不如母亲琴艺高深。”
华瑶心里暗想,谢夫人真是大家风范。将来若是有机会,她真想与这位谢夫人下一盘棋,切磋棋艺。
华瑶自言自语:“古琴音调悠长,意境深远,若要提升境界,应该也要修炼心性吧。”
谢云潇道:“诚然如此。”
华瑶又问:“除了弹琴、下棋、看书、练武,你小时候还有什么别的爱好吗?”
谢云潇被她问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经常一个人去后山散步。山上有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我想我以后也会在边境山上捕猎野兽、挖掘野菜,尽力让自己和士兵都活下去。”
华瑶很是惊讶:“你……”
她改口道:“等到边境战事平定了,我们都不用打仗了,你也不用去山上挖野菜了。”
谢云潇笑了笑,却没说话。
华瑶的思绪又转了回来,她记得,谢云潇小时候也没逛过灯市庙会。他的生活堪称是枯燥无聊,简直没有一点趣味。
镇国将军府上规矩森严,谢云潇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谢云潇年幼时,整日练武习文、修业学艺,闲暇时分,唯一的消遣只是读书。他会找到一处僻静之地,独自一人研读诗书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