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谢云潇的耳尖已然泛红,华瑶浑然未觉。她生平第一次扛人,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诀窍,又怕自己把谢云潇弄疼了。
华瑶抱住谢云潇的腰身,脸颊贴着谢云潇的胸膛,双手使劲往上一提,纵然她武功高强,她还是觉得谢云潇有点重。
或许是因为她在战场上拼杀了半个时辰,刚刚又狂奔了八里路程,此时精力并不充沛,但她还是一鼓作气,就这么抱着谢云潇,飞快地闯入医馆。
医馆的木门虚掩着,华瑶用剑气推开木门,闪身而至,她慢慢地把谢云潇放下来。谢云潇的身量比她高了不少,她抬头看他,还说:“我真是力大无穷,武功盖世。”
汤沃雪刚好从里屋走出来,也刚好看见这样一幅场景——谢云潇被华瑶双手环抱着腰身,华瑶努力地举高谢云潇,谢云潇双脚离地约有四寸距离。华瑶松手之后,谢云潇的耳尖红透了,他语声低缓:“多谢你的一番好意。”
华瑶不再与谢云潇说话,她径直跑向汤沃雪:“谢云潇中了剧毒。”
汤沃雪赶忙道:“快把他送到病床上。”
华瑶故技重施,又把谢云潇抱起来,送入一间干净的病房。那病房的木门也被华瑶用剑气撞开了,“砰”的一声重响,引来了隔壁的观逸禅师。
两天前的一个傍晚,观逸终于醒来了,经由汤沃雪的悉心调理,观逸的伤势大有好转。又因为观逸的内功深湛,自他清醒之后,他的伤口愈合得极快,不过短短一天的工夫,他便能下地走动,神智也渐渐恢复。
按照华瑶原本的计划,今天白天,她应该和观逸聊一聊他的近况,不过因为司度率兵攻城,华瑶也要调整宛城的兵力部署,她忙了一整天,实在没空与观逸闲聊。
此时,观逸的面容苍白、步履迟缓,右手还拄着一根拐杖。他一瘸一拐地走到病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华瑶和汤沃雪。
观逸听见华瑶说出“剧毒”二字,又看见谢云潇的指尖仍在滴血,这一刹那,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在他心中翻江倒海。
观逸扔开拐杖,正要冲进病房,却忘了自己还有一条残腿。他在地上爬行一尺距离,边爬边说:“我有药方,能救公子。”
华瑶扭头一看,只见观逸仍在爬行。她一时惊呆了,还以为他神志不清,正在胡言乱语。
观逸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直直地望着华瑶:“谢公子武功绝世,寻常毒药根本伤不了他……东无……东无……”
观逸大病未愈,又动了肝火,气血涌上心头,喉咙更是酸涩不已,几乎无法开口讲话,但他提到了“东无”二字,华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华瑶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猜测道:“东无研制了一种毒药,他害死了宏悟禅师,又要加害谢云潇,是吗?”
观逸气喘不定:“是,是……师父临终前,留下了药方,暂缓毒发,若要根治,必须去永州南安县,寻找一味药材……”
华瑶急忙追问:“什么药材?”
观逸低下头,泪水夺眶而出:“师父还没说完,东无追兵来袭,割下了师父的首级。”
华瑶心中大骇。她曾经见识过宏悟禅师的武功,当然知道宏悟禅师的修为何等高深,倘若宏悟禅师中毒之后,回天乏术,那谢云潇的处境更是十分危险。
不久之前,华瑶还有心情与谢云潇调笑。
华瑶原先以为,汤沃雪的医术很高超,谢云潇的伤口又很轻浅,纵使毒药再毒,谢云潇断不会有性命之忧。
华瑶听完观逸的叙述,这才明白过来,她自己也犯下了轻敌之忌。她忙说:“你快把解药的药方告诉我。”
观逸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一口气说完:“菩提花一钱、连翘一钱、天元果一钱、灵芝四分、冰片二分、决明子二分、黄岑二分、龙涎香一分、党参一分,搅匀研碎,制成药丸,早晚各服一次。”
观逸只说了一遍,华瑶把药方铭记于心。
菩提花、天元果、灵芝、龙涎香这四种药材,极珍惜、极罕见,放在市面上,更是千金难买。
还好华瑶富可敌国,她的私库珍藏了各种名贵药材。她立即唤来自己的侍卫,命令他们以最快的行速,从私库运来那些药材。
侍卫领命告退。
夜色已深,病房中烛光闪烁。
朦胧的烛光之中,谢云潇的神情依旧平静,他甚至不愿意躺下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与汤沃雪相隔半尺距离。
汤沃雪一言不发。她细听谢云潇的呼吸,这才确认毒药的毒性极强,她的心跳加快了,话却说得镇定:“我把银针准备好了,我来为你施针。”
谢云潇挽起衣袖,露出左手的手腕。他渐觉昏沉,低声道:“有劳大夫。”
汤沃雪坐在靠床的一把木椅上。她没有给谢云潇把脉。她捏着一枚银针,针尖直接扎入谢云潇的手背,也能感应到他的脉象,虚浮缓滞,气血阻塞,他的内力运行并不通畅。
汤沃雪又在他的手腕上扎了几针,尽力延迟毒发,伤口的血流止住了,毒性仍然无法排解。若不是观逸说出了药方,汤沃雪一时也无法配制解药。
汤沃雪自负于医术高超,此时她寻思一阵,却惊出一身冷汗。她转过头,看着华瑶,想把毒药的凶险之处说清楚,又不想让谢云潇知道他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