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华瑶又突然想到,自从谢云潇中毒之后,华瑶从不让他抛头露面,只让他在卧房静养。在华瑶的悉心照料之下,他的病情并未恶化。
汤沃雪也说,谢云潇的状况比她预想得好多了。
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因谢云潇深居简出,东无也能觉察出来。东无在秦州安插了不少耳目,他肯定猜到了谢云潇伤势未愈。他不会放过谢云潇,也不会放过华瑶。他会设法使出毒计,将他们一网打尽。
华瑶正在沉思,江面上又显现几条人影,先前华瑶派出的另一批暗探也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虞州受难的村镇,不止驼峰镇一处。驼峰镇方圆百里之内,杳无人迹,荒无人烟,村舍都烧成了一片灰烬。
华瑶闻言,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担忧。
华瑶原本打算兵分两路。秦三率领两万人马,去虞州招揽兵力,华瑶自己率领剩余的两万人马,去永州拓展势力。
而今,虞州的局势变幻莫测。华瑶还不知道,东无的权力究竟有多大?
谨慎起见,华瑶决定更改计划。战船靠岸之后,她会率领全军,直奔永州扶风堡。那是一处易守难攻的要塞,位于永州北境,也在谢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扶风堡与南安县相距仅有四十里,只要在扶风堡驻扎下来,便能从长计议,华瑶可以一边观望虞州的局势,一边寻找永州的解药。
在此之前,华瑶也往扶风堡运送了不少粮食,足够启明军半个月的兵马用度。
主意既定,华瑶立刻施行。
华瑶召见秦三,告知了虞州战况,秦三也赞成她的意见。她们重新部署一番,及时调整行军策略,只等战船靠岸,再做决断。
秦三擅长行军布阵,也有一身的高超武功。她还是土生土长的虞州人,却没护住虞州的乡亲。
她心中惆怅非常,种种无奈,难以排遣。她不禁感慨道:“何时才能平定战乱?”
“快了,”华瑶认定道,“等我掌权之后,就还天下一个太平。”
秦三由衷道:“只愿殿下早登大位。”
秦三告退之后,江上忽然风浪大作,惊涛拍船,船身震荡,激起水花无数。长风奔流而来,鼓荡而去,吹得军旗呼啸作响。
华瑶跑回了船舱。她想去看看谢云潇的状态如何。
船舱之外风浪滔天,船舱之内倒是一派安宁祥和。
谢云潇正站在窗边,观望窗外的江景。他所在的船楼高达三丈,他所见的江流远越万里,似是无穷无尽。
华瑶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潇潇?”
谢云潇转过身来,华瑶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张木床上。她悄声说:“情况有变,我们不会在虞州驼峰镇靠岸。我们会直奔永州,在永州安营扎寨,正好我们现在顺风顺水,船队的行速比平日里更快。”
谢云潇道:“为何不去虞州?”
华瑶道:“虞州突发战乱,死者成千上万,主使之人,正是东无。我尚不能奈何他,只好退守永州,等我摸清局势之后,再把敌军一网打尽。”
谢云潇静静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茫然。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自觉地略微歪了一下头。
谢云潇抬手抱住了她,又低声道:“慎重行事,万事小心。”
华瑶暗暗心想,原来谢云潇还在牵挂她的安危。她点了点头,又拽着他一起在床上躺倒。
华瑶铺开一床锦被,盖住了他们二人,床帐也垂落下来,遮挡了混沌的天光。
床上昏暗不明,她的嗓音也很轻:“我教你一个呼吸吐纳的口诀,这是我曾祖母所创的秘法,只要你运用得当,便能隐藏自己的内功,别人也看不出你的武功深浅。”
谢云潇推辞道:“既然是皇族功法,倒也不必传授给我。”
华瑶随机应变:“我与你相处,何曾有一点私心呢?无论什么宝物,我都愿意送给你。”
谢云潇淡淡地笑了。
华瑶又问:“你和我成亲已有一年,你是我的驸马,你也是皇族,为什么不能学习我们的皇族功法?”
谢云潇沉默片刻,改口道:“听凭殿下指教。”
华瑶满意道:“嗯嗯。”
她贴近他的耳边,悄悄地念出口诀,玫瑰的香气若有似无,萦绕在他们之间。
谢云潇岿然不动,华瑶已经传授完毕,她还问他:“你听清楚了吗?”
谢云潇一言不发,华瑶在无意间低头,她的唇瓣隐约触碰他的耳尖,只是短短一瞬,她似有察觉,连忙退开了。
谢云潇又把她搂住。他先是重复了一遍口诀,而后,他的声音里含着沙哑:“卿卿。”
华瑶认真又严肃:“你不要分心,你静下心来,跟着我练习一回。这种功法十分神妙,与内功完全无关,普通人都能学会,也不会影响你的伤势。只要掌握了运气诀窍,哪怕你无法运转内功,敌军也察觉不到你的行踪。”
谢云潇还是很听话的。他客气地回答道:“请赐教。”
华瑶说明了其中诀窍,又亲自指导了一番。
谢云潇不愧是练武奇才,华瑶才刚教完,谢云潇已经融会贯通,甚至可以举一反三。他与华瑶讨论功法,细微之处,亦能察觉,就像是修习此道多年的一位行家。
或许是因为他们探讨太久,华瑶有些疲惫了。她打了个哈欠,小声道:“我这几天都没睡过一次整觉,每天都熬到后半夜,确实是有点累了。我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然后我还要去巡视船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