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她还来不及高兴,忽觉自己脚步酸软,心跳也比平日里更快。她略微抬起头,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她命令齐风收拾战场,又派遣青黛关押俘虏,再把守城的兵将安排妥当,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立刻登上战车,赶往灵桃镇的医馆。
此次行军,汤沃雪并未随行。灵桃镇的战局太过混乱,汤沃雪毕竟不会武功,华瑶不愿让汤沃雪冒险,因而汤沃雪留守临德镇,汤沃雪的两名女学生随军出征。她们都练过武功,足有自保之力。
华瑶抵达医馆,立刻召见她们。
她们先后为华瑶诊脉,异口同声道:“殿下似有……走火入魔之迹象。”
华瑶闻言一惊,怎会如此?她修炼武功又勤快又扎实,从来不曾投机取巧,她的心念也是正正经经的,这世间极少有人比她更正派了。她又怎么会走火入魔?
东无都没走火入魔,凭什么华瑶会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华瑶也没做过人皮灯笼,她只是想想而已,想想都不行吗?这又是谁定下的规矩?
华瑶不禁问道:“我为什么会走火入魔?”
医师道:“请殿下恕臣直言,近日以来,您是不是经常练武练到气衰力竭时才会停止?您的内息浮荡于奇经八脉,气脉瘀阻,虚火扰心,正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另一位医师也说:“殿下切莫忧虑,仅仅是一个迹象,并非真正的走火入魔。您静心休养两日,症状便会消失,若要痊愈,还请您循序渐进,慢慢地修炼内功……”
这其中的道理,华瑶从小到大都听惯了,谢云潇也对她说过不止一次了。她当然明白医师的意思,这一次的病症,与之前相似,起因在于她劳累过度,她的意志比身体更刚强。她已是精疲力竭,战场的调度又不能停止,她消耗了极大的脑力和体力,难免会有些筋骨酸软的状况。
既然她并非走火入魔,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又离开了医馆,忙着处理各项杂务。
当天夜里,灵桃镇的局势基本安定。
从灵桃镇运往临德镇的粮食,也都顺利地抵达了临德镇粮仓。临德镇的驻军饱餐一顿,众人十分感激华瑶的恩典。
华瑶的侍卫又从临德镇接来一位文臣,此人名为俞广容,原是秦州彭台县的知县。华瑶离开秦州的前一夜,俞广容伺候得稳妥又周到,她审讯俘虏的手段,也让华瑶大开眼界。
正因如此,早在四天前,华瑶传下一道密令,把俞广容从秦州调到永州。如今的永州时局艰危,华瑶急需人才辅佐,在她看来,俞广容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190章 莫叹离别 “你真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夜色漆黑,月色苍茫。
俞广容提着一盏灯笼,脚步匆匆地赶往议事厅。
时值深秋,夜晚的空气挟着寒意,钻入肺腑之中,冷得刺骨。俞广容的心里却有一腔热血涌上来,公主把她调到了永州,她已是公主的近臣。只要她勤勤恳恳地做事,必能受到公主的器重。
俞广容走进了议事厅的正门。她满面春风,奔着自己的前程而去。
见到华瑶的那一刻,俞广容双膝跪地,叩首行礼:“微臣参见殿下,恭请殿下圣安。”
华瑶道:“免礼,请起。”
俞广容缓慢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华瑶面前。
偌大一间厅堂里,仅有华瑶和俞广容两个人。
华瑶仔细打量俞广容,只见她脸上稍有欣喜之色。尽管她极力掩饰,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还是瞒不过华瑶的双眼。
华瑶沉声问道:“你从秦州赶到永州,走过一千多里路程,这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俞广容道:“回禀殿下,秦州境内,万事太平,今秋粮食大丰收,秦州百姓感恩颂德……”
华瑶打断了她的话:“秦州传来的喜讯,我早已听说了,你也不必多说。”
俞广容听出了华瑶的言外之意。
俞广容连忙改口:“永州战火纷飞,百姓受尽饥寒之苦。微臣走在乡野之间,看见不少腐烂的尸骨,肢体残缺不全,肋骨上的筋肉都被剔得干干净净,还没到寒冬时节,永州的饥荒已经闹大了。”
俞广容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方圆百里之内,各个村落乡镇,妇女和孩童全部消失了,微臣找不到一个人影……”
华瑶道:“他们都被杀了吗?”
俞广容道:“杀了,拐了,吃了,埋了,也是说不准的。”
华瑶道:“你有何见解?”
俞广容道:“再过三五年,永州才能恢复原状。”
华瑶深知永州的灾祸并非三言两语所能概述。她之所以询问俞广容,只是为了试探俞广容的心性。
依照华瑶的所见所闻,俞广容的怜悯之心微乎其微。
俞广容这一路走来,目睹了尸横遍野的惨状,却没有一丝动容。但她惯会揣摩上意。她态度恭敬、言辞婉转,陈述事实并无任何隐瞒,倒也算是一位合格的文臣。
华瑶试探道:“我活捉了一个太监。他出身于东厂,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酷刑。我把他交给你,你能否从他口中挖出消息?”
俞广容立即答应:“殿下放心,微臣必不辜负您的厚望。”
华瑶淡淡地笑了一笑。她命令侍卫,把俞广容送去地牢。
华瑶在俞广容面前装出一副沉稳老练的模样。俞广容走后,华瑶举高双手,悄悄地伸了一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