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生来一双丹凤眼,左眉梢上还有一颗黑痣,当她挑眉的时候,她的眼神锋利如刀。
若缘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妹妹和我说话,别用敬称了,我人微言轻,不值得妹妹如此厚待。”
琼英道:“姐姐言重了。姐姐也是金枝玉叶,可不能自贬身份。我若是薄待了姐姐,那就是我不懂礼数、不守规矩,我的颜面也丢尽了。”
若缘道:“我怎敢折损妹妹的颜面?姐妹之情,最是深厚,我时常记挂着妹妹,这点心意,还请妹妹笑纳。”
若缘走到琼英的面前,亲手送上一份礼物。
琼英接过礼盒,拆开一看,盒子里装着价值万两的银票,白玉雕成的双龙玉佩,
以及一对镶金玳瑁镯。
琼英根本瞧不上这些东西。她自幼见惯了奇珍异宝,对她而言,金银玉器都是寻常凡品。她连话都懒得说,朝着侍女摆了摆手,侍女就把礼盒搬走了。
若缘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家里只有破铜烂铁,拿来送给妹妹,也不怕丢人现眼,只求妹妹别嫌弃我没见过世面……”
琼英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是来送礼的吗?”
若缘万分诚恳道:“姐妹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今日特来拜访你,只有一事相求。”
琼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若缘,又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多美人行礼告退,丝竹管弦之声也停止了。
琼英依旧坐在软榻上。那一张白玉雕成的软榻,紧挨着一扇琉璃窗,窗外的高台上覆盖着一层白雪,远处的青松翠柏环绕着山峰,如此壮丽的人间美景,勾起了若缘的怅惘之情。
若缘似笑非笑:“我能不能在你的府上暂住一个月?”
琼英反问道:“那就奇怪了,姐姐也有自己的公主府,为何要搬到我这里来?”
若缘撒谎道:“我宠幸了一个侍卫。我与他做尽了颠鸾倒凤之事,有一次是在醉酒之后,我不记得运功调息,也就留下了麻烦。”
琼英半信半疑:“你怀孕了?”
若缘道:“大约已经怀孕一个月了。”
琼英道:“你请太医看过了吗?”
若缘面露难色:“我不敢请太医。宫里的太医都有自己的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们主子的意思。”
琼英故意试探道:“你真要把孩子生下来吗?如今这个世道,全国各地军阀混战,官兵贼兵打得头破血流,闹得一大半百姓不死不活,你还想安安稳稳地养胎,对你来说也太难了。”
若缘长叹一口气:“驸马去世之后,我想通了,人活在世上,难逃一死。我自幼体弱多病,寿命也不会太长,若能留下个女儿,把我的血脉传下去,这一世人生,也不算白活了。”
琼英忽然站起身来。她略微低头,打量着若缘,过了片刻,她说:“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与我也是血脉相连。既然姐姐主意已定,这一支血脉是该保留下来。”
若缘道:“谢谢妹妹,姐姐不胜感激。”
琼英招来侍女,吩咐她们把若缘送去厢房。
若缘走后,琼英站在窗前,观赏着山上雪景。琼英的近臣匆匆赶来,跪在琼英的脚边。
近臣名为汪满,年近三十岁,也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才女。她侍奉琼英多年,琼英对她十分器重。
汪满道:“殿下何不当面揭穿若缘?”
琼英道:“不过是给她留点颜面罢了。她被东无杀光全家,哪里还有心思颠鸾倒凤?她亲口撒谎了,我也就由着她胡闹,看她能闹到什么时候。”
汪满道:“若缘怀孕的消息,要是传到东无的耳朵里……”
琼英道:“她这点小伎俩,连我都瞒不过,岂能瞒得过东无?”
汪满隐晦地说:“瞒是瞒不过的,只是东无求子心切,也有可能弄假成真。”
琼英听出了汪满的言外之意。她慢慢地来回踱步:“今日若缘送我的礼物,你派人转送给华瑶。”
汪满道:“殿下是要改投华瑶?”
琼英道:“你一说‘改投’二字,我就想笑,华瑶算什么东西?低微下贱的贱民之女,我巴结谁也不会巴结她。”
话虽这么说,礼物还得送出去。
东无和华瑶大战在即,东无的势力高深莫测,华瑶又是军心所向、民心所系,他们双方的胜败兴亡,难以预料,琼英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
近日以来,华瑶连战连胜。
贼兵的兵力虽然强盛,智谋却是远不如华瑶。
华瑶挑拨各个贼兵阵营之间的关系,鼓动他们自相残杀。贼兵阵营内乱不断,华瑶趁机突袭,果然大获全胜,俘虏了上万名贼兵。
凡是启明军所到之地,百姓归顺,官员臣服,启明军团结官民之力,势如破竹,迅速攻占了七座城镇。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金莲府以外的地域,几乎全在华瑶的掌控之中。华瑶原本想尽快攻打金莲府,又怕东无趁虚而入,经过一番权衡,她决定稍作休整,观望形势。
华瑶率兵驻扎在浅山镇。此地驻军一万两千人,俘虏也有六千人。
浅山镇位于长回岭的北方。深秋时节,气候更加寒冷,田野上落满霜雪,道路上凝结一层薄冰,马车的行速比平日里慢了一倍,粮食运输极不方便,本地官员也觉得今年冬天一定会闹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