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伤亡惨重,柯复怒吼道:“箭上有毒!撤退!撤退!!”
“退”字还没说完,柯复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极快,极明亮。他挥刀去挡,刀剑交击,“铮”地一声巨响,爆开一丈来高的火花,他的腕骨被震得粉碎,剑风又刺向他的脖颈处,这一招“化风为剑”应该是化境高手的绝招,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碰到了谢云潇!他连退两步,尚未看清谢云潇的身影,谢云潇的剑光从他背后闪过,他急忙躲避,惊出了一身冷汗。
柯复的副将前来支援,还没赶到柯复身边,副将的脖颈已被谢云潇斩断,鲜血四溅,溅到了柯复的脸上。
柯复暴喝一声:“无耻贱人!!”
柯复的武功原本是极高超的,但他大意轻敌,误入陷阱,自己的肩膀也被毒箭射伤了。他的动作变得迟钝,谢云潇杀他易如反掌。
他提刀向前,还要拼死一战,闪电般的白光刺入他的双眼,谢云潇一剑横斩他的头颅,剑锋斜劈而下,砍死了他身后的救兵。
转瞬之间,谢云潇连杀十人,喷涌的鲜血汇成溪流,流向远方。
华瑶在心中赞叹一声,不愧是谢云潇,杀敌的气势极强。谢云潇率领众人杀光了残兵败将,启明军士气大振,华瑶也松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燕雨赶来报信:“殿下!”
燕雨的声音微颤:“您、您的大、大皇兄来了……”
华瑶道:“他在哪里?”
燕雨道:“快到南城了。”
华瑶又问:“他带了多少人?”
燕雨结结巴巴:“至少四、四千多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轻功太快了。”
燕雨对东无的恐惧深入骨髓。他在皇宫当差的那些年,也曾在宫道上碰见东无的侍卫,那些侍卫神情肃穆、面色苍白,像是死人诈尸。他听说,伺候东无就是生不如死。东无的武功如此高强,心肠如此歹毒,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华瑶怎么能打败东无?
华瑶依旧冷静:“伏兵藏好了吗?”
燕雨道:“藏好了。”
华瑶道:“官府收到消息了吗?”
燕雨道:“收到了。”
按照华瑶的安排,官府收到消息之后,便会通知各家各户赶紧逃命。
浅山镇地势险峻,邻近山脉,自古以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数百年间,浅山镇经历过数次战乱,当地百姓为了躲避战火,挖掘了上百条隧道。只要官府通知及时,全镇百姓就能通过隧道逃往山岭。
率领百姓出逃的官员正是郭灿亮。她见多识广,反应迅速,能把事情办得又快又好,华瑶对她很放心。
华瑶已经猜到了,东无一定会屠杀全镇百姓。他杀人,她救人,他逆天而行,她替天行道,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
此时大约是三更天,霜雪融化,草木凋零,街道寂静如坟墓,没有人烟,没有灯火,只有雾气尚未散尽。
东无的脚步悄无声息。他拎着一把重剑,剑刃上鲜血淋漓。血水一滴一滴淌下来,雨珠似的滚落,他的衣袍一尘不染,甚至没沾到一丝血腥气。
东无的武功堪称天下第一。他根骨绝佳,生来注定是武学奇才,这般天赋也是千年难遇,远在他的列祖列宗之上,教他武功的老师却没有一个敢说实话。
东无从四岁开始习武,父皇命令东无的老师传授虚假的内功口诀,东无练习的剑法也是本末倒置的。如此苦
练三年之后,东无的内息完全错乱,全身筋脉支离破碎,每天晚上,他强忍疼痛也无法入眠。母妃不分昼夜地照顾他,父皇也来探望他几次,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标本。
父皇习武多年,迟迟未能臻入化境。各门各派的心法口诀,多如牛毛,相生相克,父皇猜不到哪一种最适合他自己,如果他随意尝试,容易走火入魔。东无是他的儿子,父子二人的根骨也有相似之处。父皇亲自修改心法口诀,再让东无以身试验,借此探寻天下武功的真理。
东无的身体时好时坏。他听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武功越高,身体越好。他以为自己不够刻苦,每日勤勉练功,练得越多,病得越重,他终于明白过来,心法口诀都是假的。
母妃从不提醒他,他是她邀宠的工具,她愿意用儿子的性命换取自己家族的繁荣昌盛。
父皇盼着他早死早超生,但他命不该绝。他苦思冥想,昼观日,夜观月,就在日月轮换之时,参透了天地之间的微妙奥义,自创了一门功法。
他学会了掩藏自己的内息。他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宫里还有许多人盯着他,他时常装出一副疼痛发作的模样,在自己的寝宫里满地打滚,彼时他还没有自保的良策。
他天生情感残缺,不知恐惧,不懂爱恨,他身边的人只有两种特性,“有用”或者“没用”,“有威胁”或者“没威胁”,父皇和母妃都是“有用”而且“有威胁”,弟弟妹妹也是。
东无十二岁那年,母妃的家族劣迹败露,母妃郁郁而终。他在灵堂里守棺七天,没流露一丝悲痛,言官弹劾他不仁不孝,他差点笑出声来。
东无十八岁那年,父皇指派他去做诏狱的酷吏。他暗中培植自己的党羽,结交江南的名门望族,起初是一切顺利,后来,突然有一天,他被自己的内力反噬,气血逆行,险些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