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道:“姐姐也只带一个侍卫吗?”
王迎祥道:“是啊,比真金还真,若有半点虚假,您可以把奴婢处死,奴婢没有半句怨言。”
华瑶转念一想,为什么王迎祥会说,姐姐已经答应了?昨天,华瑶给了太后一个下马威,现如今,比起华瑶,太后可能更信任方谨。
因此,太后先把消息传给了方谨,传召方谨入宫商量朝政,等到方谨同意之后,太后才派人来通知华瑶。
或许,太后的本意是召见公主和驸马两个人。不过,考虑到顾川柏不会武功,谢云潇的武功早已臻入化境,太后格外开恩,允许方谨和华瑶多带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的人选,华瑶也想好了。她看了一眼周谦,顿时感到信心满满。
王迎祥道:“大皇子还在世的时候,太后娘娘曾经传召大皇子和三公主入宫,他们二位也都答应了,都没有忤逆太后娘娘的懿旨。”
华瑶道:“此一时非彼一时,我在永州的时候,曾经给皇祖母写了几封信,皇祖母从未回复过,我担心皇祖母的安危,也担心父皇的安危,如今的朝政,究竟是谁在把持?”
王迎祥道:“您可以放心,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身体安泰,陛下、陛下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了……”
华瑶低声道:“我可以入宫,不过我要先把话说清楚了,如果我在皇宫里遭遇不测,秦州、永州、凉州、岱州一定会爆发内乱,驻守京城的三万精兵也会大开杀戒,大梁朝的江山如何延续,由不得你们做决定。”
王迎祥道:“是,是,奴婢明白。”
直到此时,王迎祥真正地明白了,华瑶在战场上历练久了,她的杀气已是深入骨髓。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她的剑下,亡魂无数。
王迎祥返回皇城,又把华瑶的一番话传给了太后。
太后坐在一扇屏风的后侧,听完王迎祥的转述,她没有一丝愤怒,反倒是很淡地笑了一声。
太后的城府极深,她的喜怒哀乐,就像吹过湖水的一阵微风,转瞬即逝,她的声调十分平稳:“好啊,华瑶这孩子也长大了。”
王迎祥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在战场上历练过了,整天出生入死的,可不就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太后道:“华瑶也选定了入宫的侍卫?”
王迎祥道:“选定了,不是齐风,也不是燕雨,那个侍卫……满头白发,奴婢从没在宫里见过她,她应该是公主在永州认识的武功高手,奴婢也看不出她的武功深浅。”
太后道:“她看起来,多大岁数?”
王迎祥道:“请娘娘恕罪,奴婢眼拙,也是真的猜不出来。”
太后道:“你去看看杜兰泽怎么样了。”
杜兰泽在皇宫里养伤三个多月,太后几乎从不过问杜兰泽的伤势。如今,太后忽然提到了杜兰泽,必定是看在华瑶的情面上。
王迎祥到底是在皇宫里当差的,他忽然想通了,华瑶率兵入驻京城,声势浩大,又暗暗地威胁太后,恐怕是为了救出杜兰泽。
王迎祥挥动了拂尘,他知道杜兰泽的身世凄惨。杜兰泽原本是琅琊王氏的小姐,后来她沦落贱籍,遭受了许多非人的折磨。
王迎祥憎恨琅琊王氏,却也不敢为难杜兰泽。无论太后,还是华瑶,都有极深的城府,极多的智谋,若是惹怒了她们之中的一位,王迎祥也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
天已入夜,皇城灯火璀璨。
马车行驶在宫道上,华瑶坐在马车里,坐得端端正正。她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她一定要把杜兰泽救出来,无论用到什么办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华瑶和谢云潇坐在马车的一侧,周谦坐在另一侧。
周谦看见华瑶神色严肃,竟然笑了笑:“殿下,您别怕,老臣会助您一臂之力。”
华瑶道:“我什么时候怕过?我天不怕地不怕。”
谢云潇道:“说的也是,殿下无惧无畏。”
华瑶道:“嗯嗯,当然。”
谢云潇低声道:“小心行事,自保为上。”
华瑶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了另一种车轮的响声,距离她约有十丈远。她很快反应过来,方谨的马车就在她的后面。
华瑶抬起右手,搭住了腰间的佩剑。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仁寿宫的前庭,谢云潇和华瑶先后走下马车,宫灯照耀之下,他们的背后树影斑驳,华瑶转过身,忽然望见了方谨。
方谨穿着一件黑色缎面的广袖长袍,衣袖上绣着金丝银线的牡丹朝凤,自有一种极强的气势。她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华瑶。
华瑶从未见过方谨的这般眼神,如此冰冷,如此愤恨,方谨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如果她不是在皇宫里,此时此刻,她早已拔剑出鞘,斩断华瑶的脖颈。
华瑶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没有方谨的照应,淑妃死后,或许华瑶活不到成年,方谨曾经是她的倚仗,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真心真意地敬爱着方谨,每天都把“姐姐”两个字挂在嘴边。
华瑶曾经说过,她和姐姐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原本就是应该永远在一起的。姐姐,姐姐,她要永远追随姐姐。
那个时候,方谨是如何回答的?
华瑶还记得,方谨自言自语:“你不要再说傻话了,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再跟着我了。”
华瑶认定道:“不是傻话,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