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道:“少说废话,其实是你自作多情。”
华瑶道:“好吧,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方谨道:“你现在装乖也太迟了点。”
华瑶道:“只要你觉得受用,早点迟点都无所谓。”
方谨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她们一同穿过山林,她似乎又瞥了华瑶一眼。
华瑶喊了她一声:“姐姐?”
方谨道:“放屁。”
华瑶知道方谨对她仍有怒火。
方谨的言行举止一向高贵,华瑶从未听过方谨骂脏话,一是觉得新奇,二是觉得有趣,或许是因为她们逃离了战场,华瑶又有了一些开玩笑的心思。
华瑶调侃道:“我可没放屁,我只是在叫你啊,姐姐。”
华瑶说话的声音极轻,她和方谨的距离又极近,除了方谨之外,无人能听清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话。
方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她们正在行军途中,她也不能一巴掌打到华瑶的身上。
方谨道:“管好你自己的嘴。”
华瑶的气焰越发嚣张:“姐姐,等我们打赢了羌人羯人,我和你一起回京城,你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
方谨道:“荒谬。”
华瑶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时至今日,我也是你唯一的亲人。”
方谨记起了徐信修的下场。她的外祖父徐信修,兢兢业业,辅佐了她一辈子,却被羯人活活剥下一层人皮,死后也不得安宁。
方谨攥紧了剑柄:“你并不明白什么是骨肉至亲。”
华瑶道:“那天晚上,你被羯人的三万精兵包围了,我也敢冲进包围圈救你,我没想过我能活着出来。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进去,还是会救你,我不能容忍羯人碰你一根头发丝……”
华瑶这句话还没说完,方谨嘲讽道:“谎话连篇。”
华瑶道:“不是的,姐姐。”
华瑶并未辩解。她向来伶牙俐齿,这会儿却突然没声音了。
方谨耐心地等了片刻,华瑶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撒谎。”
方谨忽然察觉到,华瑶与她私下相处时,言谈之间的习惯,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华瑶似乎还是她的小妹妹。华瑶极少在她面前摆出威严的架势,总会流露出几分活泼顽皮。她知道这是华瑶的本性,这样的本性,华瑶从来不会
对外人展现。
方谨道:“我姑且相信你。”
华瑶道:“姐姐……”
方谨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华瑶又转回了之前的问题:“等我们回到了京城,姐姐可以做一个富贵闲人吗?”
朝霞初升,天边云彩盘旋,金红的色泽,织锦般的绚烂。
方谨抬头望天,又想到了这几日的波折。若不是华瑶战术高超,方谨恐怕无法保全沧州官兵,更无法逃脱羯人的围剿。华瑶救了她不止一回,她承认华瑶的兵法谋略在她之上。或许她以后还会改主意,但是,此时此刻,她甘愿让步,这也是她今生第一次让步。
方谨道:“或许可以将就将就。”
华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喜地望着方谨。她双眼明亮,迎着朝阳的光芒,更是十分的朝气蓬勃。
华瑶诚心诚意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方谨道:“史书上也记载了不少兄弟的故事。做弟弟的,答应了要照顾哥哥,到头来,还是把哥哥一刀砍死了。”
华瑶道:“那都是兄弟之间的纠纷,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兄弟,我们是姐妹,骨肉至亲。”
方谨道:“算你有理。”
华瑶道:“理所当然。”
启明军和沧州官兵一路行军,距离沧州的首府柯城越来越近。
*
天色大亮,莫开湖畔,雅伦收到了前线的消息。
雅伦调派大量兵力,追击启明军的船队,却发现那些船上只有几千人。他们充当诱饵,吸引了羯人羌人的精锐部队。他们利用水战优势,加上炮火攻击,以少敌多,杀害了至少四万羯人羌人。
然而,早在水战开始之前,启明军的主力军队已经逃离了莫开湖,绕道逃往了柯城。
华瑶的船队只是一个障眼法。雅伦看到庞大船队的那一刻,想当然地以为启明军全部登上了战船,却不知道启明军早已兵分两路。
后来,雅伦派兵追杀船队,那船队再次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上岸逃跑,也往柯城去了,另一队沿着湖水航行,几乎都是装满炸药和石头的空船,却把雅伦的追兵引诱过去,杀了个七零八落。
华瑶这一招,既是“调虎离山”,也是“浑水摸鱼”,甚至是“请君入瓮”。
雅伦痛定思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理顺了思绪,也看清了华瑶的心计。
华瑶的兵力远不如雅伦。华瑶知道,启明军一旦被敌军拖住,敌军的援兵就会源源不断地赶过来,到时候,她绝不可能逃出敌军的包围圈。因此她必须尽快赶到柯城,与柯城守军汇合。柯城不仅有充足的粮草,还有坚固的城墙、严整的军营、丰富的药材、易守难攻的地形地貌。
雅伦下令道:“立刻调集全军精锐部队,舍弃一切辎重,追赶华瑶和方谨的军队,必须赶在她们抵达柯城之前,杀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