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潇道:“是,儿臣记性不好。”
太皇太后道:“哀家听说你武功高强,才学出众,你的记性若是差到这般地步,你的文韬武略又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如何能在一瞬之间,斩获敌人首级?”
谢云潇道:“请您不要听信江湖传言。”
太皇太后差点被他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听管教的皇后。
昭宁帝的四个皇后,哪怕是野心勃勃的,至少也会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恭顺模样。偏偏这个谢云潇野性难驯,到底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真有一身清高傲骨。说好听点是清高,说难听点就是冥顽不灵,上不了台面。
太皇太后道:“皇后惜字如金,倒是个沉稳的性子。哀家却有些担心你,能不能管得住皇城六局十二监和京城七大营?”
谢云潇道:“应该能管得住,请您放心。”
太皇太后一时也分不清,谢云潇究竟是听不懂暗语,还是真的不会说太多场面话。
太皇太后道:“你这般漫不经心,如何管理皇城各项事务?若是出了一点纰漏,至少有数百人会受你牵累。”
谢云潇道:“您不必担心尚未发生的事。请恕儿臣直言,成日忧心忡忡,只会徒增一腔愁绪。皇城六局十二监和京城七大营都对陛下忠心耿耿,儿臣也只不过是从旁辅助罢了。”
太皇太后又拐弯抹角地怪罪了他几句,他全部顺利地敷衍过去了。
谢云潇正看着远处宫殿的白玉阶,如水一般明净,倒映着天光云影。无论太皇太后说了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全然心不在焉。他自幼在凉州长大,他的父亲和老师远比太皇太后严厉许多,他早已明白了如何应对长辈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
太皇太后道:“哀家听说,你的母亲谢夫人恰好也在京城。谢夫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年也是京城第一才女。”
谢云潇转过头,看向太皇太后。此时的阳光微有凉意,风也有些凛冽。
太皇太后轻易地找到了谢云潇的弱点。原来如此,谢云潇很看重他的家人。他对他的母亲和父亲必有感恩之情、回报之意。
太皇太后唤来她身边的总管太监:“王迎祥,即日宣召谢夫人进宫,陪哀家解解闷吧……”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华瑶打断道:“皇祖母,您有所不知,谢夫人已不在京城了。前日里,她回到了永州。儿臣派遣镇抚司高手护送她回去了,永州是她的家乡,她在永州也更自在些。您若是要召见京城才女,或是想了解皇后的家人,儿臣倒是能推荐几个好人选。皇后的姐姐戚饮冰正要来京城述职,您可以接见她,儿臣听说她也是才华横溢。”
华瑶特意说起“镇抚司”,是因为她彻查了镇抚司几千名高手,也把镇抚司的指挥使、副指挥使,全部换成了她信任的人。
再者,谢云潇的姐姐戚饮冰,从来没有才女的名声。人人都知道她是将门虎女,平日里没事就上山打猎,左手拎熊,右手扛猪,已不能用“强壮”来形容,完完全全是一个强悍的钢铁巨人。
太皇太后当然明白华瑶的深意。她仍是一点也没动怒,神色平静一如往常。她道:“哀家乏了,先回宫休息了。”
华瑶和谢云潇异口同声道:“儿臣恭送皇祖母。”
太皇太后离开之后,华瑶和谢云潇也返回了他们的住处。
华瑶的寝宫名叫“太极宫”,距离她父皇生前居住的“永佑宫”约有四里远。太极宫宏伟壮观,是由水晶石、墨玉砖、汉白玉砖、金丝楠木建成的,位于皇城正中央,也有“天子正位”的寓意。
华瑶的父皇曾经在太极宫住过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内,太极宫失火了两次,父皇认为此地风水不好,就从太极宫搬出去了。
华瑶偏不信邪。她命令工部和内廷一同修缮太极宫,整理得焕然一新。她已在太极宫住了小半个月,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怪异之处。
侍女都从内殿退出去了,华瑶和谢云潇正坐在一张软榻上。榻边的金丝木桌上,摆着几个白玉碟,装着几块花朵形状的糕点,枣泥桃花糕、绿豆莲叶糕、椰丝芙蓉糕,应有尽有。
华瑶拿了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小口。她细嚼慢咽,往谢云潇的身上靠近,谢云潇道:“我们是不是得罪了太皇太后?”
华瑶道:“也不算是得罪了,太皇太后与我政见不同,迟早是要闹翻的。”
谢云潇沉默片刻,忽然低声说:“明仁宫向来是皇后的住处,但我不想搬去明仁宫。”
华瑶附和道:“其实我也觉得明仁宫的风水不太好。我父皇曾经有过四位皇后,除了第二个皇后为人宽厚和善,其余三个皇后都不是良善之主。她们在明仁宫教训奴仆,也打死过好几个人,我从未亲眼见过,却也能想象得出来。话说回来,相比于我父皇,她们都算是仁慈了。”
谢云潇不假思索道:“我能不能一直住在你的寝宫里?”
华瑶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没有自己的宫殿,倒像是我亏待你了。昨天我才和内廷官员、工部尚书商量过,我打算把广明宫翻修一遍,在广明宫附近栽种一片竹林,搭建一座竹楼,再从澄天湖引水过来,灌入广明宫的水潭,造出你喜欢的清幽风景。”
谢云潇只问:“翻修广明宫,总共要支出多少银两?是否会动用国库的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