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领命告退。
华瑶看了一眼竹楼,心中更是愤怒,杀千刀的刺客,竟然把竹楼第二层的竹墙削去了一块,真是暴殄天物。她通知工部派人来维修竹楼,工部回话说,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把竹楼修好。
华瑶道:“三天就三天吧,尽快修好。”
华瑶走入广明宫的正殿,谢云潇抱琴跟上她的脚步。
谢云潇低声道:“陛下不必动怒,刺客人数不多,总共只有七人,余党的势力已是大不如前。”
华瑶的声调更轻:“我没有动
怒,不过是觉得麻烦,我已经登上大位,这些贼人还没死心,竟有七个刺客蒙混过关,闯进了皇城宫门,跑来了广明宫行刺……”
她声音一顿,才说:“我没料到太皇太后会做到这个份上。她向来是很有分寸的人,不该用刺客来试探我。”
谢云潇道:“太皇太后派人刺杀你?”
华瑶道:“她没有派人刺杀我,她只是坐山观虎斗。”
谢云潇疑惑道:“此话何解?”
华瑶答非所问:“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你可以按照你的习惯布置广明宫,这里的书房宽敞明亮,你会喜欢的,我今晚再来看你。”
华瑶转身踏出殿门,谢云潇追出一步:“陛下!”
华瑶停下脚步:“怎么了?”
谢云潇皱了一下眉头。他预感到华瑶正要去太皇太后的寝宫兴师问罪。他原本以为战争结束之后,皇城就能恢复平静,然而,围绕着“权力”展开的斗争从未停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争权夺利,始终不断。皇城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的暗潮仍是波涛汹涌。
谢云潇犹豫片刻,劝告道:“刺客的武功远不如我,我不会受伤,你不用太过费心。你和太皇太后……毕竟是血脉相连,她也曾经帮助过你。既然她没有派人行刺你,你不妨给她留些余地。”
华瑶上前一步,距离谢云潇更近了:“皇城的明争暗斗,不是我退一尺,她就退一尺,而是我退一尺,她进一丈。她之所以关照我,也无非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倘若她觉得我没用了,就算我倒在路边,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你明白吗?”
谢云潇沉默不语。
华瑶反倒笑了:“血脉相连,算个屁。”
她不愿把自己年少时的经历全部告诉谢云潇。一来是因为她淡忘了当年的痛苦,二来是因为她厌恶他人的同情。更何况她已经登基了,从前的种种经历,锻造了她的心性,世事变化,循环往复,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几年前遭受的苦难,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不会沉浸在痛苦悲伤的阴影里,更不会受制于太皇太后反复无常的权术。她要往前走,往前看,她命中注定要成为一代明君。
谢云潇道:“纵然皇族亲情淡泊,你总是以社稷为重,以国家为重,太皇太后应该能理解你的所思所想。你在沧州征战时,她治理京城,暂时维持了局势平稳,也保全了沧州南境防守部署。”
华瑶认真地看着他,他依旧抱着古琴。她只问:“你为什么还不把古琴放下来?”
谢云潇诚心诚意道:“无论这张琴是不是真品,它终归是你送我的礼物。对我而言,琴弦完整,琴声清越,已经足够了。”
这一回,又轮到了华瑶沉默不语。
谢云潇无意中拨动两根琴弦。骤然一响的琴声之中,他说:“几个月之前,你我同在战场上斩杀敌军,只能听见喊叫声和战鼓声。”
华瑶杀气横溢:“和平的局面,固然来之不易,但我也不怕再起纷争。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太皇太后休想拿捏我。”
华瑶快步离开了广明宫,直奔太皇太后的仁寿宫。
仁寿宫的奴仆纷纷跪地叩拜,恭迎圣驾:“奴婢叩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华瑶道:“免礼,平身。”
太皇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王迎祥把华瑶引到了仁寿宫的内殿,太皇太后正在此处等候华瑶。
这殿内充盈着花果香气,闪烁着玉石光彩,清澈阳光照满金砖地板,倒映出太皇太后的长影。
华瑶看不明白太皇太后的神色。
华瑶从小擅长察言观色,不过太皇太后向来不会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华瑶也就猜不准她的心思。她远比方谨更难琢磨,数十年的宫廷生活,把她的心性磨练得如同铁石一般坚硬。
她明知华瑶的来意,还对华瑶微笑道:“皇帝,你来了,快过来吧,哀家仔细看看你。哀家听说了,你和皇后在广明宫遇刺了。哀家可真担心啊,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朝野内外又要经历一番动荡不安,哀家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呢?这宫里的规矩,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和皇后还要再把宫廷内务好好整顿整顿才是。”
华瑶听懂了,太皇太后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她站立不动:“儿臣参见皇祖母。”
太皇太后道:“王迎祥,你退下吧,嘱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哀家要和皇帝谈论正事了。”
王迎祥连忙说:“是,奴婢遵命。”
王迎祥躬身弯腰,慢慢地退出了内殿。他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一座内殿里安静得没有一丝人声。
太皇太后依旧坐在主位上。她端起一杯红参茶,抿了一口,淡淡道:“你为何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