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席掩盖着一块桌角。华瑶看见了桌下藏着一小块绸布,黑底蓝纹,很是隐蔽。她皱了一下眉头:“这是失踪的暗探留下的线索,当然也可能是个陷阱。”
除了这一小块绸布,华瑶和谢云潇并未发现任何蹊跷之处。这也难怪他们先后派出的几批暗探都没查出个结果,昨晚最先出发的那四个暗探还失踪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又搜查了另外两艘画舫,仍未发现一条人影。此时此刻,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打在船头,噼啪作响,谢云潇站在船舱里,收剑回鞘:“也许他们还会回来,我们是否应该守在这里?”
“不,”华瑶道,“我等不到晚上了。”
谢云潇道:“你为何知道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回来?”
华瑶懒得解释太多,随意敷衍道:“我乱猜的。”
谢云潇走到她的身侧:“我相信你不是凭空推断。你心思缜密,总能明察秋毫。”
华瑶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再让我给你仔仔细细地解释一遍。”
谢云潇竟然说了一句凉州军规:“情况紧急,岂敢多言,言多必失。”
“真的不敢吗?”华瑶轻声调侃道,“你是不是时时刻刻都记着凉州军规?”
谢云潇看着华瑶,欲言又止:“我想……”
说来奇怪,谢云潇觉得船舱里有些闷热。外面明明正在下大雨,却没有一丝凉意传过来。
谢云潇心浮气躁,又察觉到自己不对劲,力气好像比平日里更大,劲道也比平日里更强。他默念清心诀,从小熟读的清心诀,现在竟然不管用了。他闻到华瑶身上的香气,想到他和华瑶之间的温情爱意,心里立即升起一股邪火,
只想忘记一切烦恼,抱着华瑶深入情海爱河之中。
谢云潇知道自己并不清醒,忍不住念了一声:“卿卿?”
华瑶没注意谢云潇的状况。她一门心思全在敌人身上,敌人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藏在什么地方?又勾结了哪些人,为什么能做出这些隐蔽勾当?她发誓要把敌人找出来,全部送去刑部审问。
华瑶打了个手势,示意谢云潇与她一同离开船舱。
谢云潇犹豫片刻,依旧跟上了华瑶的脚步。他强忍着心头躁动,尽量不多看华瑶一眼。他们飞快地跑入岸边一艘木船,又因为他们轻功高超,他们二人身上都没淋到一滴雨,也没把蓑笠摘下来。
木船上共有二十个侍卫,都是出身于镇抚司的武功高手,个顶个的身强体壮,腰佩长刀,袖藏暗器,绝非常人所能战胜。
谢云潇扫视一圈,记起华瑶先前说的,她要和谢云潇一同深入狼窝虎穴,原来只是一种谦辞,她并非没有准备。她不会单打独斗,也不会以身涉险,谢云潇不由得放下心来,心跳反倒加快了一点。只是一点而已,并不明显,连他自己也忽略了。
木船沿着河道向前行驶,不知是要去往何方,谢云潇望向船头,华瑶又侧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谢云潇。
谢云潇神色平静,他的耳尖却是微微泛红了。他有意避开华瑶的凝视,与华瑶之间的距离超过一尺,每当华瑶靠近一步,他就远离一步,华瑶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我……”谢云潇侧目,“我没事,请放心。”
船舱外的竹帘微微晃动,风声雨声吹拂过来,送入潮湿气息。又过了半晌,竹帘晃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动,木船越漂越快,越漂越急。
华瑶撩起竹帘,河上浪涛汹涌,溅到了船头,卷起一片水花,水位上涨了至少两寸。她语气冷静:“河道水位上涨迅速,上游水库放水了。”
谢云潇皱了一下眉头:“雨还没停,上游水库为什么要开闸放水?”
华瑶紧攥着竹帘:“大概是为了加快船速。”
根据种种线索,华瑶已经推断出来,敌人在京城也安插了奸细。敌人通过奸细知道了华瑶会来绣城明察暗访。不过敌人并不知道华瑶抵达绣城的确切日期。因而,昨天晚上,河上聚集着数百艘画舫,照旧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河畔高楼林立,酒馆、茶楼、赌坊、妓院夜不闭户,各色纱灯把河水照得波光浮荡,真是处处都有富贵气象。
华瑶心思一转,不禁又想,敌人在怕什么,躲什么?怕她整治绣城的赌坊和妓院吗?好像远没有如此简单。
华瑶下令道:“我们也应该加速行船。”
镇抚司高手听令,约有十人合力划动船桨,这木船在河道上顺流而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驰,在水面上掀起三尺高的白浪。
绣城本是繁华之地,与周边城镇商业往来频繁,今日风大浪急,河上船只的数量也不算少,放眼望去,至少有五六十艘小船。
华瑶只向前看,依稀望见一艘大船,高约十丈,宽约七丈,两侧镶嵌着钢铁护板。船楼共有三层,最上层正中央立着一根桅杆,风帆鼓胀起来,大船正在全速前进,这分明是一艘官船!可是船上没有一个官兵,只有武士打扮的壮年人。《大梁律》规定,官船上必须有官兵,这艘船已经违反了律法。
华瑶喃喃道:“贼人从哪里抢来了官船?”
“要上船吗?”谢云潇道,“或者拿出官府令牌,命令他们停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