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118)
齐容与深思,陛下有心历练那十员小将,让大都督府全体武将做衬托,未免兴师动众了。
陛下不会做徒劳之事,是为了让那十人一战成名,迅速崛起,以对抗十二将率的声望吧。
“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在懿德伯府饮过酒,萧承乘车前往屠远侯府。
知晓侯府的乌烟瘴气,萧承没有入内,而是让黎昭出了府。
“昭昭,陪朕去江边走走。”
黎昭身穿烟色衣裙,未施粉黛,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任谁瞧了这敷衍之态都会觉得扫兴。
萧承“视若无睹”,带少女走在波光粼粼的江边。
风很大,青衫飞起衣角,秀逸出尘。
“朕送你的镯子,可喜欢?”
“不喜欢。”
“能心平气和讲话吗?”
黎昭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长发,搭在一侧肩头,目视长长的江畔,无奈几近麻木,“陛下让人心平气和的同时,为何不自省,非要强求与维系一段荒唐的关系?”
心思敏锐的萧承何尝不知是在强求,可他做不到洒脱放手。
回答不了少女的问题,他闷声低头走着,乍看像一个失意怅然的少年,他本也年纪不大,常年不见烈日的肤色偏于玉白,如夤夜寅时漂浮天边的云,任夜风再大,也无法完全吹散,稀稀薄薄萦绕在黎昭周遭。
两人相识十三年有余,做不到两小无猜,也是自幼相识,黎昭深知二十岁的萧承还留有少年心性,虽然微乎其微,但比二十七岁的帝王稚嫩得多,偶尔会将心事“写”在脸上。
可黎昭再不是以前的黎昭,不会去揣测他的情绪。
少女顶着江风快步走,长裙向后飘曳,连同柔软的发丝。
萧承抬起手,指尖擦过少女的发梢。他悄悄停下来,望着渐行渐远的少女,骄傲作祟,没有追上去,可即便死皮赖脸,也得不到半点回应,不是吗?
心口闷闷的,他不准宫人靠近,独自沿着江边漫步,在路过一个算命摊时,随手放下一锭银子,抽出一支签,“前世今生。”
摊主拿过签子,吓得手抖,“孽缘,孽缘啊!无解。”
萧承脸色更差了,在摊主想要收起银子时,淡淡道:“找零。”
“......”
晌午时,黎昭回到侯府,听探子报,圣驾已折返回宫。
“嗯。”黎昭回到闺房,坐在窗前。
窗棂的格纹被春日投下光影,落在她的侧脸上,深浅不一,纵横交错,宛若罗盘,深奥难解。
黎昭盯着窗棂,被日光晃得眼疼,索性闭上眼帘。
恍恍惚惚,梦回前世初嫁时。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萧承拒绝。
成婚后从未踏入凤仪宫的帝王,在面对小皇后的哭诉,语气淡漠到如水寒凉。
水可凉、可温,那人偏偏凛冽不近人情,冰冻住彼此间的“水花”。
可他的小皇后只是想要一点陪伴而已。
“人之所以不甘心、放不下,不是对方欠你太多,而是你在一厢情愿付出后索取太多。朕的梓童,何时能领悟这个道理?”
光鲜亮丽的小皇后哭花了妆容,眨着一双泪湿的大眼睛,委屈巴巴上前,“陛下不喜欢臣妾,为何娶臣妾?”
帝王放下御笔,捏了捏饱满的鼻骨,一双浅棕色眸子幽幽冷冷,“孽缘,无解。”
黎昭被什么吓到,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同样英俊的脸,只是突然出现在窗边的男子瞳色趋于浅琥珀。
偷偷潜入的齐容与只当黎昭在假寐,一跃进窗子,就遮住了纵横的光线,如盾挡在黎昭面前,伸手挠了挠她的鼻尖。
“他回宫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
黎昭没应声,仰躺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萧承在侯府附近安插了眼线,黎昭和齐容与就在宫城附近安排了盯梢的心腹。
今日一早,齐容与得到心腹的口信,迅速赶回伯府,与帝王喝了一顿酒,之后,他暗藏在江边,等圣驾回宫,才回到黎昭的闺阁,快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
看黎昭仰躺,齐容与挨个边缘,枕在黎昭的肚子上,曲膝翘起二郎腿,不管黎昭怎么扭动腰肢,也不肯起身。
“又醋了?”黎昭捏住他的脸颊,齐容与的皮肤很好,细腻如瓷,黎昭在一掐一松间,坏心思地把玩着。反正他脾气好,怎么逗弄也不会生气,不像前世的那个混蛋。
“齐容与,你抱抱我。”
齐容与还深陷在自己媳妇软弹的肚皮上,闻言翻转身体,单膝跪起,将少女捞进怀里,抱坐在自己腿上,哄孩子似的摇晃起来。
无需言语,齐容与懂黎昭与萧承相处的烦闷。
黎昭埋在男子颈窝,闷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摇来摇去。”
齐容与轻轻拍她的背,没有调侃,就那么安静地伴着她。
总觉得她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一直埋在心里,不曾与他讲起,或许当她愿意倾诉时,便是他们关系最亲近时。
齐容与愿意等待那一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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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乌啼,风沙起,通往皇城方向的官道上,齐家兄妹坐在路边的棚子里安静用饭。
因常年习武,体力充沛,兄妹二人不见疲惫。
可齐彩薇有些挑食,吃不惯清淡小菜,正要抱怨几句,忽然闻到一股扑鼻酒香,她嗅着香气扭头,见一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背对而坐,手里拿着个酒葫芦,仰头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