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56)
青年展颜,“今夜运气不错。”
真是这样吗?黎昭没有刨根问底,但见到他,适才的云翳消散了。
“你的运气会一直很好,我说的。”黎昭上前三步,将上次没送出去的锦布盒子递给男子。
齐容与接过,“这是什么?”
黎昭拍拍受过伤的那侧肩头,“谢礼。”
齐容与也没客气,将谢礼拴在马背上。
黎昭认出站在老树后的骏马是他上次挑中的......风驰。
她走上前,抚了抚马匹的鬃毛。
与小马驹不同,这匹高头大马很有眼力见,在自己主人的注视下,温顺地俯下马头,任黎昭抚摸。
黎昭笑问:“给它取名了吗?”
“不是有名字么。”
话落,黎昭微僵身子没有回头,继续抚摸马头,白皙的手被黑色马匹衬得透亮。
齐容与抱拳咳了声,为自己的失言。
风驰电掣,怎么听怎么像一对。
为了缓解尴尬,黎昭慢慢转过身,背靠在马匹上,“你何时得闲,我再请你一回,咱们换个馆子。”
齐容与也跟着靠在老树上,透过快要吐新的枝桠,与黎昭一同仰望天际,“行啊,随时。”
他那么忙,黎昭知道这句“随时”的隐形含义是“尽量”,但绝不是敷衍的意思,是尽量抽出闲暇的时间。
“那,明日戌时?”虽说好饭不怕晚,但黎昭很怕再被某人阻挠,想着还是尽快安排。
想起上次齐容与被萧承算计,夹在他二人之间挺难做的,黎昭觉着,还是该与之解释一下她与萧承的关系。
皇城高门的人都知,她喜欢萧承,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她放弃了这段感情。
她斟酌着,偏头看向不远处与她同一方向而站的男子,“你......要听听我与陛下的事吗?”
齐容与一愣,臣子不该探听帝王私事,但黎昭是他的朋友,情况例外。她愿意诉说,他自然愿意聆听。
幽静的巷子里,淅淅风声时起时止,少女徐徐开口,讲起自己与萧承的过往,起于幼年遇见,至于今时今日,如冬日的朔风,强劲起狂澜,在心头刮过,留下痛彻心扉的痕迹,难以消除,可春日到了,朔风远去止息。
风过留痕。
经年不留痕。
黎昭自然不会提起自己重生的经历,那是面对祖父之外,必须要守住的秘密。
齐容与静静听着,明白那是一个少女感情起止的经历,她能坦然讲出来,就说明她看开了,熬过来了。
犹豫了下,齐容与抬起手,拍了拍黎昭没有受过伤的肩头,以示安慰和理解。
随后,他枕着树干,轻轻叹笑,“成长是自带伤痛的,漫漫长路教会我们,不是所有缘分都在金风玉露时,有些终究错过,有些终成遗憾,有些由爱生恨,但这也只是成长途中经历的一小段路,崎岖不代表走错了路,错有错的意义,会成为一种经历,让我们更好地识路。风过留痕,但经年不留痕,那些以为无法排解的痛苦回忆,终会被岁月长河冲淡,沉淀释然。到那时,轻舟过万山,不过一句尔尔,说白了,山海自有归期,路途中的人,顺其自然,会遇到真正的金风玉露。”
最后,他看向少女发红的眼眶,声缓慢,语轻柔,“祝卿一步一安然。”
第23章
与黎昭告别后, 齐容与独自牵马走在无人的长街上,回想黎昭的话,不知不觉空了酒葫芦, 刚好途经一家没打烊的酒铺,他牵马走过去, 朝敞开的门扉内轻喊了声:“店家, 打酒。”
酒铺内无人应答,但溢出的酒香藏也藏不住。
看在美酒香醇的份儿上, 齐容与耐心等在铺子前,只见一个跛脚男子走出来,身穿青衣, 容貌俊秀, 像一个落魄的清癯书生。
只因男子气质卓佳,与小店格格不入,齐容与不禁多看了一眼,随后递上酒葫芦, “装满。”
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默默舀酒,将酒葫芦装得不能再满, 才双手呈给来客, “三文钱。”
“三文?”
“是。”
皇城寸土寸金, 与北边关对比,酒价通常翻番, 这还是第一次买到便宜又醇香的酒水,齐容与当即品尝了一口,入口清冽, 丝丝回甘。
好酒。
他掏出一枚银锭子,抛给书生, “这一坛子,我全要了。”
书生下意识接住银子,先是一愣,又摇了摇头,“公子懂酒,但我酿的酒有市无价,逢有缘人。”
有市无价......齐容与读懂他的意思,三文钱不是一葫芦酒的价钱,而是书生的处事心态。
春未苏醒,夜深景凋零,简陋的小酒铺因书生的一句话有了别样的氛围,好像品酒的欲望都高涨了。
齐容与没强求,又仰头灌了一口,朝书生晃了晃酒壶,“好酒。”
说完,牵起马离去,优哉闲适,像是自处在山水田园中,心纳叠嶂百川。
书生会心一笑,给自己舀了一碗酒,以酒交友,哪怕只是匆匆一面,日后再不相见,一瞬的惊鸿瞥足矣。
酒铺逼仄,落魄贫寒,唯有美酒证我富足。
可没等书生饮口酒,方想起手里还揣着那枚银锭子,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酒铺,朝走远的齐容与高声道:“公子,你的银子。”
齐容与懒懒回头,“存在店里了,每次打酒从里面扣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