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69)
这才将宴请设在简陋的小酒铺。
是夜,除黎昭外,互不熟悉的几人围坐一桌,也没什么男女之防,随意碰着杯。
黎杳第一次与陌生人把酒言欢,但性子使然,并不怯场。甭管怎么说,她也是出身将门,为人爽朗。
长公主朝黎杳举杯,“听闻你将一线生机让给了自家姐妹,本宫敬佩你是个勇敢的姑娘,这杯敬你。”
黎杳赶忙起身。
“随意些。”长公主又倒了第二杯,同样敬黎杳,“让你们姐妹涉险,是本宫事先考虑不周,这几日一直心怀愧疚,幸好你们脱险了。”
“殿下不必自责,只是我们运气差些,落在最后面。”黎杳同样满饮杯中酒,话锋一转,“但峰回路转,得小九爷相救,不幸中的万幸,运气也不算差了。”
说着,她自倒一杯酒,敬向齐容与。
齐容与倒也没拒绝,只说自己干了,她随意。
长公主笑笑,同样敬向齐容与,“虎父无犬子,小将军日后必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末将随性惯了,不给自己压力。”齐容与压低酒杯,与之碰了碰,“末将此生,最在乎四件事。”
“说来听听。”
青年饮口酒,在逼仄的小酒铺里松弛有度,“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打最猛的架......”
他止住话音,不再说了。
这反倒吸引了其余四人的注意。
崔济忍不住问道:“第四件事是?”
青年目光飘忽了下,忽然不那么松弛了,他自顾自倒了一碗酒,仰头饮下,喃喃轻语:“娶最爱的人。”
黎昭没抬头,默默夹菜。
重生以来,她几乎滴酒不沾,怕自己醉了,不清醒。
黎杳滴溜溜转动乌黑的瞳,视线在嫡姐和齐容与之间来回流转,假借酒劲儿忽然问道:“小九爷觉着,我姐姐如何?”
话落,齐容与一怔,黎昭立即看向口无遮拦的妹妹,拧起两道黛眉。
“童言无忌。”
黎杳撇嘴,“我都及笄了,还童言无忌呢!”
蓦地,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传进酒铺,一袭青衫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么喜欢做媒,朕先为你做媒如何?”
黎杳猛地站起,再没了优哉游哉的惬意,使劲儿摇头,“多谢陛下美意,臣女还小呢!”
万一将她指婚给一个丑八怪,她不得哭晕。
“这会儿又年纪小了?”萧承走进铺子,按住欲要起身行礼的崔济和齐容与,随意坐在黎昭的长椅上,“姑且当你童言无忌吧。”
黎昭起身,坐到了黎杳那边。
没去管自己的到来,给众人带来的压抑,萧承为自己满上酒,对着齐容与举起酒碗,“好一个大四喜,最快的马、最烈的酒、最猛的架、最爱的人。”
齐容与坦然受之,来者不拒,萧承喝几碗,他奉陪几碗。
洒落肆意的样子,映入崔济的眼中。书生默默收起酒盏,也给自己换了酒碗。
齐容与朝他笑了笑,内双的眼眸因酒水沁润得更为澄澈,“陛下都来了,还不把铺子里最好的酒水端上来。”
崔济露出不解,“小九爷怎知店里还有更好的酒?”
齐容与单手托腮,以一根手指在桌上转动空碗,“没点识酒的本事,怎么寻觅最烈的酒?”
崔济立即去取。
崔家哥嫂头一次接待身份不明却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一群人,拿出了看家本事,炒了几道拿手好菜。
看着崔家嫂子两手各端一盘满登登的大盘菜,黎昭帮忙去接,被盘子烫了手指。
崔家嫂子赔礼道:“我们皮糙肉厚不怕烫,姑娘不同,细皮嫩肉的。”
“无妨的。”黎昭没在意,继续帮忙端盘子,却被一旁的萧承截了胡。
在几人或是惊讶或含深意的目光下,从未端过茶、递过水的帝王,将饭菜摆桌。
当饭菜摆满桌,辣香四溢,长公主失笑道:“我弟弟胃不好,麻烦再上几道清淡的小菜。”
“好嘞。”
“不必了。”萧承淡笑拒绝,在崔济端着酒回来后,开始动筷,像是突然转换了口味,变得喜辣。
长公主叹在心里,天子政务不忙时,整个人都轻松了,就不知是刻意伪装的,还是真的轻松。
萧承由崔济倒酒,与崔济、齐容与一一碰杯,一口饮尽。
酒水又辣又烈。
一桌六人,只有黎昭滴酒未沾。
随着夜色愈沉,长公主和崔济酩酊大醉,萧承和齐容与还在对饮,快要喝空酒铺的镇店之宝。
黎杳扯了扯黎昭的衣袖,掩手小声道:“我咋觉着,陛下和小九爷在较劲拼酒啊?”
“你感觉错了。”
“啊,有吗?”黎杳抱着一个空酒坛,歪头靠在黎昭肩头,自打绝处逢生,她有点喜欢这个嫡姐了。
喝到深夜,萧承单手支颐,闭目醒酒。
齐容与双手交叠在桌沿,下巴抵在手背上,盯着桌对面的黎昭,想要喃喃她的名字。
黎昭看向他,轻声提醒:“你醉了。”
坐在两人之间的萧承转眸,瞥了一眼坐没坐相的青年,轻笑亦轻哂,“酒量不行。”
齐容与干脆趴在桌上,笑耸了双肩,“与陛下喝酒,喝的是人情世故。”
“意思是,你故意输给朕?”
“陛下觉得是就是吧。”
醉话当不得真,计较会失去风度。在酒量上,孰高孰低?在话语上,谁真谁假?已难以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