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11)CP
若那日萧稚带着萧骋的叮嘱,劝说洲楚与大宸合作,或许燕羽衣当晚便想着怎么逃出地牢,另寻燕氏部下。
“待我更好?”
燕羽衣嗤笑:“王爷这话说得真是幽怨,倒像在下负了你似的。”
“本王苦心孤诣,希望燕将军与大宸合作,绞尽脑汁头发都要掉光了,怎么不能说大人负心呢。”
“颠倒黑白。”燕羽衣奋力仰头挣扎,顷刻便被重新摁了回去,头埋进棉被中憋闷得险些断气。
眼前黑暗,他看不见萧骋的脸,男人的笑声却一丝不落地入耳。
要杀要剐总归是刀剑起落,痛快得很。原来景飏王对杀伐果决兴致寥寥,看着对手构筑的防线逐渐崩溃才更自在。
“杀了我罢。”燕羽衣忽地停下,紧咬的后齿也泄了气。
“什么。”萧骋以为自己误听。
燕羽衣:“杀了我,我不活了。”
“……”
萧骋立刻将燕羽衣抓到眼跟前:“什么。”
燕羽衣长发凌乱地铺满肩,盖住半边脸,失血过多气色惨白,像戏文话本里从枯井爬出来的鬼。
“像你这种玩弄他人情感的人,终有一天会遭到报应。”
肩胛传来的剧痛告诉燕羽衣,银簪造成的伤口在挣扎中裂开了,贯穿伤很难在短时间愈合,就算外表看起来毫发无损,内里也仍旧需要时间恢复。
“俘虏没有选择生与死的权力。”
“失去荣耀与权力加身的燕将军,竟如此软弱。”
“如果我是你,会使用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比如与大宸合作,大宸从西洲获取想要的,洲楚则得到西洲,西凉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燕羽衣冷笑,扬起下巴轻蔑道:“洲楚与西凉同根共生,在西洲这个国家之下,两个朝廷面对大宸,只会是同仇敌忾的兄弟。”
“是吗。”
萧骋沉吟片刻,忽而松手,燕羽衣再度摔进被褥,腰却被男人坚实的手臂锢进怀中,避免再度受伤。
鲜红的血浸染绷带,肩头仿佛绽开冬日最艳丽的花。
将燕羽衣轻轻放回床榻,萧骋难得好心帮燕将军捋了把遮挡视线的额发,发丝穿越指缝,合着手掌,几乎覆盖整张脸。
前有舞姬可作掌上舞……
萧骋脑海晃过极其荒唐的念头,意识逐渐飘忽,动作也跟着停顿半晌,随后捂住燕羽衣那双呈琥珀色,蕴藏无限怒意的双眸。
燕羽衣气得发抖,若有机会杀了萧骋,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此人碎尸万段,挂在城门风干。
“燕将军此刻定十分想手刃本王,但在做决定前,我们得先去个地方。”
“不去!”燕羽衣怒道:“要杀要剐随便——”
“燕将军,该歇息了。”
景飏王毫不犹豫地砍向燕羽衣脖颈,燕羽衣瞬间闭嘴,闷声睡了过去,不,晕了过去。
雪愈来愈大,世界万籁俱寂。萧骋推门离开厢房,守在廊下的渔山说:“主子,封山了。”
“方才斥候来报,有可疑人员在斛录山附近的村庄出没,极大概率是西凉派来的人。”
“……”萧骋瞥了眼渔山。
“明日本王要与燕羽衣下山。不必随行,只是去城中闲逛。”
渔山沉声:“燕羽衣狡诈,万一下山他寻机逃跑怎么办。”
东方日出的天际线被飞雪覆盖,模糊了白天与黑夜之间的界限,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穿越被冰封的山涧清泉,淌过苍翠细密,隐隐散发青草香气的松林。
石阶长桥,午后被阳光消解的融雪化作冰锥,保持着向下滴落的形状,再被从四面八方纷乱而来的新雪覆盖,度过漫漫长夜,周而复始。
驻足眺望远方,萧骋闭起眼,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面颊间,淡道:“叫棠大夫过来。”
他顿了顿,正欲拭去眼角水渍时,发现袖口沾了几点燕羽衣的血。
“本王听不见了。”
话音刚落,渔山箭似地冲了出去。
幼时一场高热留下的后遗症,先皇后遍寻民医也未能完全治愈,这些年虽略有不便,但萧骋学会了与寂静共存。
只要看着对方的嘴唇说话,也能阅读无碍。
这病几个月没动静,萧骋以为今年都不会再犯了,没想到竟在与燕羽衣争吵中掉了链子。
大夫也是从大宸带来的,太医院院首的徒弟,姓秋名藜棠。
“西洲严寒,王爷需增添衣物避免受凉,病症冬日复发乃是常事,不必过分忧虑,心态放平稳便可恢复,每日施针缓解耳鸣即可。”秋藜棠收起脉枕,叮嘱道。
萧骋看着秋藜棠的脸,过了好一会才说:“燕羽衣的肩膀。”
“棠大夫可有什么加速伤口痊愈的药,不论价格,有效就行。”
秋藜棠:“回王爷,没有。”
“本王明日要带燕羽衣下山,以他目前体质,是否可行。”
“有难度。”秋藜棠左思右想,含蓄道。
萧骋点点头,那就是可以。
于是指了指燕羽衣的住处,道:“人质伤口裂了,去包扎。”
西洲夏短冬长,雪季通常从十一月起,延续至来年四月初,大雪封山乃常事,燕羽衣晨间被扫雪声吵醒,脖颈酸痛,睁着眼平躺了好一阵才磨蹭着起身。
床头摆着套浅紫骑装,单手抖开抻着肩比对,正好是他的尺寸。
左肩被重新处理过,膏药味浓郁,夹杂着薄荷的清香。伤口炎症明显缓解,仅凭感知便可下定论,这并非斛录寺僧人的水准,萧骋队里定有手段高明的医官。
之前不拿出来,是时候未到,看来景飏王已经考虑好与洲楚之间的交易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