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台(216)CP
“你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下蛊,中毒都无所谓。”
燕羽衣此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
他终于不再认为自己与兄长是对照临镜的关系,这个男人明明有自己的面目,狰狞,残忍,带着乃至于天上地下杀神阎罗加起来,都比不过的血腥。
他有感情吗?
有,他怨恨所有人,恨不得整个天下陪葬。
但若有情谊,早就该迷途知返,怎么会落得如今这幅六亲不认,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他贪恋的从前的安宁吗?恐怕只是想拿回那份权势,装作这几年从未发生,仍旧好好地延续着所谓的“燕氏家主” 的肆无忌惮与辉煌。
但燕氏已经……
回不到从前了。
燕羽衣喜欢向前看,从前是,现在更是。
“看来从前那个来家里臭算命的说得不错,双生确实能够给燕氏带来灾难。但若我是燕寄情,或许也会与你走到这一步。”
燕羽衣从怀中掏出萧骋之前塞给自己的药丸,用力吞咽,雷霆剑作支撑,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与严渡拉开距离。
严渡眸色黯淡,扯了扯嘴角,讽刺道:“倘若你是燕寄情……”
“是我看错,你原本便是这么自私的人。”
郑人妙给的药丸药效很快,再者燕羽衣根本没怎么吃过,身体并未建立起耐受,说药到症除有点夸张。
但只是几个呼吸,他便觉得自己胸腔郁结的沉闷消散许多,身体也提得起力气对抗。
一甩剑锋尘泥,雷霆剑身嗡嗡,似有龙鸣传来。
恰时,东南方传来清晰的哨响,紧接着是烟花展开的警报。
严渡猛一扬头,脸色骤变,再转回来,原本还在三米外的燕羽衣,瞬间如鬼魅般闪身直击而来,雷霆剑直指要害。
咔啦!!
严渡反抽腰后匕首,胸膛以极其刁钻险要的角度贴着雷霆剑刃而过。宝剑削铁如泥,外裳瞬间被割裂,当他以肘反击时,燕羽衣却快速朝另外某个方向奔去。
借由园内树干飞身掠过房檐,衣袂翻飞,脚步轻快。
燕羽衣没忘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与严渡那些纠葛难道真要在今日算清楚吗?
日后自有正大光明的公义去审判,但萧骋等不得,如果这里完全是按照将军府后院一比一,如果他猜得不错,那里应该也有水牢一座。
湖心亭下,是专属于燕氏审问犯人之所。
这些年来,没有人能够逃得过燕氏刑罚。
燕羽衣眉心拧紧,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身后飞驰的脚步紧紧跟随。严渡追了上来,但他不能停!
严渡武功比他稍弱,只以取巧为胜,而他们的功夫同出一门,破绽必然相当。
他猝然回身,抓准时机,指尖柳叶刃撕裂狂风。
“嗡——”
叶片不偏不倚,径直从严渡肩胛洞穿。
严渡脚步踉跄,登时无力追逐,勉强扒住房顶面色阴郁。
但他反应很快,立即冲从外朝内飞奔而来的侍卫怒喝道:“抓住他!无论死活!”
第109章
水牢阴暗逼仄,通道迂回狭长,这里并不是什么长期关押犯人的地方,而通常能够被押送至此的,也多半活不了,只是为了撬开对方的嘴,不方便在其他地方光明正大地用刑。
燕羽衣向来对用刑秉持中立的态度,可以使用,却不能过量,但很多人的坚硬是完全被精神凌驾于更高层次之上的。
即便对对方的毅力感到钦佩,但也只能怀着遗憾的心情施以重刑。
踏入水牢的瞬间,某种莫名的窒息瞬间侵袭四肢百骸,惹得燕羽衣本就波动的情绪,更加像是水滴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迸溅炸裂开来。
他的手指都在发麻。
原来并非心硬如铁,以为所谓的身经百战便可不动如山。
一切的源头,都只不过是厄运没降临到自己头上罢了。
脚步瞬间凌乱起来,从台阶最狭窄之处,他险些被滑腻的青苔绊得踩空。后脊生理性地激出阵阵冷汗,脚乱的思绪更加无法找到安放之处。
但种种复杂的心情,在见到伤痕累累的景飏王之后,忽地抛之九霄云外。
……
男人半身没入浑浊的水池之中,长臂呈十字被高高吊起,从来打理得精致柔顺的长发,此刻斑驳地被污秽与凝结的血缠绕,像层层蛛网。
而那张脸便埋没其中,只看得见尖尖的下巴。刀痕与淤青遍布的咽喉,脆弱得仿佛被折断。从天花板延伸而下的,粗如大腿的锁链,延伸至肩胛,将最细处衔接的铁环嵌进锁骨,血渍干涸,在银白长衫中呈现出腐败的黑紫。
但那副身躯却犹如钢针般,死死扎在原地,不可撼动,难以摧毁。
“萧骋!!”
严渡仍在身后紧追,调派来的那些人撑不了多久,根本没有所谓的缓冲时间,水牢来往只有一条路可走,若被堵在这里,就算是燕羽衣自己,也很难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他只叫了一声萧骋的名字,见他根本没有反应,便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拴着他的那两根铁链中,向后略退半步,深吸口气,单手持剑改为双手,快准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向最末端劈去。
嗡——
锁链疯狂震颤,连带着整个水面泛起汹涌的涟漪,而被困其中的男人,却突然仰起头,猛地向燕羽衣所在的方向俯冲。
铁索抑制他的方向,但却在肌肉的撕裂中,身体硬生生向前两寸,黑红的血痂再度崩裂,滚烫争先恐后地重新涌出来。
燕羽衣也同时看到了埋藏在长发下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