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275)
身后跟着的乳母将二皇子抱上前,太后眼光在宓妃的脸上停留一瞬,眸色几许赞扬地点了点头,这宓妃的性子还算规矩。
她虽不在宫中,并非全然不知宫中之事。皇后与她的书信中,几处隐约所言宓妃得宠之盛,她也不是全信皇后之语。自己侄女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宓妃并皇后口中那样非恃宠而骄之人,可得皇帝盛宠太厚,也绝非好事。
太后刚要开口,就见旁边扶她的皇帝不动声色抬手让宓妃起身,又轻描淡写地移开话头,“今日日头大,母后一路颠簸劳累,朕让他们散了,请母后回寿康宫歇息。”
她确实有心压压宓妃的荣宠,没有立即开口让她起来,自己的儿子居然这般委屈都舍不得让宓妃去受,她不由拧眉。
恭迎太后的仪仗散去,六宫嫔妃随着太后,去了寿康宫问安。
皇后旧疾复发之后,六宫事务交由贤妃打理,太后的寿康宫也是贤妃亲自吩咐宫人修缮清扫,太后满意地点头,夸赞贤妃两句,贤妃福身谢话,又默默退到后面,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太后对她不过是客套之语,这后宫还是要皇后做主。
到寿康宫后,六宫嫔妃带着皇子公主再次见礼问安,张嫔一人带两位皇子,大皇子已经会走,太后抱着孙儿,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宝珠由嬷嬷领着,进殿拜见皇祖母。她幼时宫中只有她一个公主,皇祖母十分喜爱她,时隔多年,宝珠不记得幼时之事,对忽然出现的皇祖母有些眼生,她上前,脆着声音,端端正正地福了礼,“宝珠请皇祖母安。”
这时,服侍在太后身侧的女子先开了口,“这便是太后娘娘常挂在嘴边的宝珠公主吧,月儿瞧着,可是与太后娘娘口中的公主长大许多了。”
在场之人方才注意到那女子,看服饰不像是伺候的宫人。太后摇头点了点女子的眉心,“没大没小的,哀家教你宫中的规矩,这时却是忘了。”
太后转过脸,看向众人,“这是永州太守之女赵月儿,哀家在永州时常伴哀家身侧。”
永州太守之女,进宫又是为何?
没人去问这个问题。
赵月儿笑意盈盈与六宫嫔妃见礼,落落大方,不见生怯。
太后回宫这日,因后宫中皇子公主,心绪尚佳。
待众人散去,太后一路风尘,面容就生出疲惫之色,她倚着凭几,赵月儿自后,为太后轻揉额角,眼底心疼,“太后不舒服,不如月儿去传嬷嬷请太医。”
太后身子还算康健,只是永州距上京甚远,跋山涉水,她便有些吃不消了。
“哀家无事,歇息一日就好过了。”
赵月儿叹息一声,“太后于月儿有大恩,月儿视太后犹如生母,容月儿多嘴,太后不该回这京城。”
殿内静悄悄的,炉内燃着一缕幽香。
皇宫繁盛,子孙绕堂,看似富贵荣华,其乐融融,实则是假仁假义,虚与委蛇,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一层面具。
赵月儿去扶太后的手臂,眼眶闪出泪意,“太后劳累至此,月儿实在心疼不忍。”
“哀家何尝不知。”
太后望着那盏香炉,皇帝是她亲生的儿子,萧家又是她的母族,手心手背,割去哪块肉不疼!
她不再去想那个不让她省心的侄女,吩咐月儿去倒盏水,月儿下榻,去取热水煮茶,放到太后手边。
太后饮入喉中,缓下干涩,见月儿又要为她取蒲扇清凉,顿时哭笑不得,“行了,哀家又非要你进宫伺候哀家的,过来陪哀家坐坐,说说话。”
她那个侄女一心为何皇后荣华富贵,与她通信,十句离不开九句请她劝导皇上,渐渐让她心凉。而她生养的皇帝,丰满羽翼后,也对她这个母后心生芥蒂,唯有月儿这个孩子陪在身边,懂事妥帖,合她心思。
月儿没依太后,仍去取了蒲扇,她故作嗔怨,“太后畏热,怕是没等月儿歇一会儿,您又开始念叨天热,害得月儿还得再多跑一回。”
这丫头养得久,脾气也大了。
太后似恼不见恼意。
月儿扇风时,见太后鬓发间生出的缕缕白丝,心尖泛酸,四月前,太后收到宫中那封信,就时常夜中难免,银丝也越来越多,她心疼,却无可奈何,这皇城之事,远远比她这个太守府庶女的无奈更多。
……
翌日天明,太后传话六宫不必过去问安。赵月儿去了永和宫通传太后的意思,她见到宓妃,先做了礼,明裳微笑着吩咐宫人给赵姑娘赐坐,赵月儿推拒了宓妃的好意,她望着宓妃看她清亮的眼珠,不由生出几分好感,态度随之多了些恭敬。
“太后娘娘思念皇子公主,请宓妃娘娘携皇子公主前去寿康宫。”
太后娘娘是要见皇子公主,还是要见她?
六宫也不只有明裳这养着皇子公主,明裳想到昨日迎太后回宫,她不是没察觉出,太后在有意压她,她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她敛起心绪,“有劳月儿姑娘告知本宫。”
她想了想,见赵月儿衣裙尽是玫瑰花样,正好自己做了玫瑰熏香,吩咐月香取来,送与赵月儿,“本宫自己做的,不知月儿姑娘可否喜欢。”
赵月儿昨日入宫后,一早就有嫔妃要与她亲近,私下送她许多珠宝首饰,赵月儿不喜这些,宓妃娘娘却是妙人,送她玫瑰熏香。她低头瞄一眼自己衣裙的玫瑰花样,不得不赞服这宫中女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