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95)
“不要,皇上明鉴,奴婢句句实言啊!”曲嬷嬷额头砰砰叩到地上,声音响得惊人,不一会儿就磕出了血。
皇后也不耐烦再听下去,“还不说实话,你家中人一律按宫规处置,没人保得了你!”
曲嬷嬷闻言,才彻底醒悟过来,她怔然地伏着身子,额头破皮出血,她仿若未觉痛意,惴惴不安地向寝殿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倒是叫所有人都注意到。
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这桩事是阮嫔借由宝珠公主争宠,要除掉宓常在?虎毒尚且不食子,阮嫔是否太狠心了些。
曲嬷嬷咽了咽唾沫,万念俱灰地开口,“是……是阮嫔主子的意思。”
“你胡说!”
阮嫔扶着令溪,从寝殿内走至中途,乍然听到这句话,她脸色一白,快步从里头出来,到曲嬷嬷跟前抬手便狠狠一掌,曲嬷嬷硬生生挨下一巴掌,脸被打得歪斜,眼含恨色。
阮嫔恍若未觉,似是想到什么,警告道,“贱奴,宝珠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本宫怎会忍心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场好戏看得实在精彩,峰回路转,谁能想到,竟是阮嫔自己设计的一出戏码。
殿内屏住了呼吸,都等着乳母说出缘由。
曲嬷嬷早知主子的厉害,她也知晓,自己倘若说了实情,主子定然不会放过她在宫外的家人。主子是宝珠公主的生母,可她在宫外,何尝没有骨肉呢?曲嬷嬷流着泪爬跪到前面,“奴婢知晓自己罪有应得,罪该万死,奴婢只求皇上,皇后娘娘保住奴婢在宫外的亲人,奴婢愿意受宫规处置!”
站着的阮嫔听这一席话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她撩起裙摆跪到地上,“皇上,嫔妾平日待这贱婢不薄,定是前几日这贱婢儿子生病,嫔妾没应她的告假,她才蓄意报复,眼下走投无路,便往嫔妾身上泼脏水,皇上万不能被她满口胡言蒙蔽!”
两人各执一词,明裳此时确实没了嫌疑,这会儿缓下来,才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阮嫔这一巴掌可是出了十足的恨意,结结实实地往她脸上招呼。明裳不敢碰右面的半张脸,静静地听着殿内的争辩。
李怀修冷冷睨了眼跪着的阮嫔,淡淡沉声,“说出实情,朕可以放过你家中人。”
得到皇上承诺,曲嬷嬷才松了口气,而阮嫔则是面色青白,不可置信地看向高位的帝王,她跪在地上,拼命压住心底的惊慌。
曲嬷嬷缓缓道:“三日前,宝珠公主染了风寒,主子指责奴婢们伺候不利,叩了奴婢们的月例。这口子上奴婢得知家里幺子染了咳疾,请上多少郎中都没看好,奴婢才斗胆求主子请宫里的太医,但主子以奴婢幺子是……贱民为由,推拒了奴婢的请托,还斥责奴婢之所以看顾不好宝珠公主,是因为一直惦记着家里,奴婢百口莫辩,幺子病得越来越重,奴婢只想治好儿子。奴婢便又去求了贵嫔主子,贵嫔主子不耐烦,才跟奴婢说,只要奴婢除掉了宓常在,她便请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去给奴婢的儿子看诊。”
“奴婢实在没法子了……”
曲嬷嬷自知自己设计了后宫皇嗣,皇上绝不会饶过她这条命,她只求皇上能放过她的家中人,她只有这一个请求。
……
上林宫的事了,曲嬷嬷谋害皇嗣赐自尽,阮嫔由二品贵嫔降到五品常在,无令不得出上林宫,待宝珠公主病愈后,送到坤宁宫交由皇后暂时抚养。皇后多年无子,又是皇嗣的母亲,确实最适合抚养宝珠公主。
事情告一段落,明裳回了顺湘苑,心口却久久不能平定,她总觉得有些事被自己忽略了。
月香从内务府取了冰,裹上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敷上明裳的侧脸,她瞧着主子肿得老高的脸颊,眼圈跟着一红,“主子从未对阮嫔做过什么,那阮嫔心肠也太歹毒了,竟然几番针对主子!”
冰块透着凉意,敷到脸上才让那火辣辣的疼有了舒缓。
明裳对此倒不见什么奇怪,她寻了个舒坦的姿势,歪着身子倚靠向引枕,“这后宫的怨怼本就是为争夺皇上的宠幸而生,我得圣宠,自然成了后宫的靶子,那些明枪暗箭,难免都朝着我打。”
“主子过得这般艰难,还不如当初……”
还不如当初嫁给柳大公子算了……
月香意识到自己又要脱口而出什么话,倏然闭了嘴,她偷偷瞄过去,主子眼底淡淡的,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却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谈。
她低了眸子,心中忿忿,当初柳大公子待主子多好,即便远隔千里,也要偷偷给主子寄信,送小玩意儿,主子不爱读书习字,柳大公子就包揽了主子所有的课业,主子喜欢捣鼓舞曲香料,柳大公子到每一地任职,都亲自去摘外面稀罕的花草,捣成香粉送给主子……主子与柳大公子就是天成佳偶,倘若没有柳夫人从中阻拦,主子何必进宫遭这份罪。皇上待主子虽宠,可归根到底,也只是万千嫔妃中分得的一分宠爱,主子尚且貌美,才得这一分圣宠,日后主子容颜不再,后宫一茬一茬地进来新人,皇上身边,可还会有主子的地位?
月香越想越为主子心酸,眼圈越来越红,吧嗒掉下一串泪水。
这架势倒吓了明裳一跳,“好好的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