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山角(48)
裴祈姝安静的看了会孙韫棠,这位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姑娘,现下倒是能如她父亲一般担起重担了。
孙韫棠察觉到那道视线,转过身,眯起眼道:“阿姝姐?”
裴祈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雁回,你真是长大了。”半晌,指着水中的钓钩,微笑道,“快回神,鱼上钩了。”
两人又垂钓了许久,直到鱼篓满了才肯回驿馆。
京城,华阳门。
朝廷大军得胜归来,太子亲迎济安公主还朝。
钦天监钦定早定下了济安公主归陵寝的日子,正是半月后。
禧景帝于庆奉殿庆贺得胜的将士,裴旌奚亦随孙韫棠进宫。
孙韫棠在裴旌奚面前蹲下,指着正巧望向这边的崔勤,低声道:“旌奚,那便是你的祖父。”
崔勤冷不丁瞧见孙韫棠身前的小公子,心里越发酸涩,他欲抬步上前,又默默收回脚。
裴旌奚顺着孙韫棠的目光望去,又将头埋在孙韫棠的颈窝处。
孙韫棠叹了口气,抱着他往崔勤走去。
他似是一夜之间苍老,鬓角处爬满银丝,眼眶里有些发红。
“崔将军。”孙韫棠朝他行了一礼。这位一生戎马的老将,命运亦是凄惨。少年丧母,中年失妻,垂暮之年连唯一的儿子都离他而去。
崔勤视线一直在裴旌奚身上,裴旌奚仍埋着头,小肉手紧抓着孙韫棠的衣领。
“他……是阿弈的孩子。”崔勤手止不住的发颤。
孙韫棠颔首,“他叫裴旌奚,是阿玉姐给取的名字。崔将军,外边日头辣,您先同晚辈进殿里再说吧。”
一路上,裴旌奚悄悄打量着素未谋面的祖父。
孙承梧同他说过,他的爹娘都去守护大齐的子民了,爹爹很喜爱他,娘亲也是。
裴旌奚听说朝廷打了胜仗,不知高兴了多久,因为他终于能见着爹娘了。孙承梧的话如冬日的凉水,浑身刺骨。
“崔翡弈,爹爹。”裴旌奚呢喃道。
孙韫棠闻言,心里绞痛。
“祖父。”裴旌奚探出头轻声道,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崔勤。
崔勤顿感苦涩,伸出手想要抱会裴旌奚,裴旌奚思索半刻,才伸出手。
崔勤仔细端详怀中的小娃娃,手中却搂得格外紧,如捧着瓷罐般生怕他摔倒。
裴旌奚的眉眼神似崔翡弈,脸庞与裴祈玉格外相似,若不仔细瞧,还真有些难看出他像崔翡弈。
不过,崔勤倒容易瞧出,因为他的模样与崔翡弈幼时如出一辙。因此他只需瞧上一眼,便知晓裴旌奚是他那逆子的骨肉。
“他和裴女将很相似。”崔勤又继续道,“与阿弈那不着调的性子不同,旌……旌奚更沉静些。”
裴旌奚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忽然望见谁,道:“是姨母和舅舅!”
崔勤转身,发现两道身影,正是裴祈姝和裴祈朗。
简单问过好后,裴旌奚躲去孙承梧的怀里。
孙韫棠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崔裴两家难以冰释前嫌,但都因裴祈玉和崔翡弈而止步。
或许阿玉和翡兄此刻正相依在他们身侧,他们在任何人都瞧不见的地方,陪伴着彼此,守着裴旌奚。
孙韫棠想,得寻个机会带裴旌奚回北潘给他们上炷香,告知他们,裴旌奚不负他们的寄托。
叶疏衍观此未免有些伤怀,瞧了眼父皇,禧景帝亦是默默的看着他。
最终禧景帝封赏功臣,慰劳将士,并为战亡的将士修缮了功德碑,以供后世。
七月,济安公主出殡,以公主之仪厚葬皇陵。
百官缟素,百姓纷纷点上长明灯盏,佛寺里诵经不断。
他们用此,照亮公主魂魄的归路,告知鬼神莫要欺负他们的公主殿下。
去时金枝玉叶,归时沉睡冰棺。
“公主殿下,莫忘归路啊!”
……
所行之处,无不痛惜。
魂幡飘动,渐渐猛烈起来,似是那位张扬的公主正坐在棺椁上,笑着看她的子民。
人群中,裴旌奚在孙韫棠的怀中安静地看着眼前之景,他的眸中似有泪花。
他知晓,公主和他的爹娘一样,世人再也见不到了。
孙韫棠亦有所动容,叶秦虞和亲时,曾为她送嫁,那时的公主格外明艳。她那时还给她做了糕点,想不到今日再站在此处,送的是不会再言语的她。
叶疏衍和几位皇子伴着公主棺椁,远远瞥见一抹素白的身影,意识到是在人群中,不能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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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筹谋
大齐与北夷一战,虽取胜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此战朝中损失了三名大将,北潘城的裴女将和崔少将,淮蓬城的曾将军。
损失三位杰出的将领已是很惨重,令人更费解的是陇北城副将卫礼章自刎于京郊,在京郊百姓的瞩目之下。
大理寺卿燕明搜寻卫礼章生前用物后发现并无不妥,只是在暗匣里搜出几封书信。
他仔细看过之后,衣衫都被冷汗浸湿,连忙进宫呈报禧景帝。
恰好叶疏衍尚在宫里,禧景帝便让他看看燕明呈报上来的卷宗。
叶疏衍接过卷宗一看,不由得一怔。卫礼章留下的信件所言,孙家灭门和陇北城惨案与他有关。
“父皇……这卫副将所言若是属实……”叶疏衍担忧的望向禧景帝,孙家之案任谁提起都让人唏嘘不已。
禧景帝捏了捏眉心,望向同样面露异色的燕明。
信书上言,十二年前卫礼章从孙家军营回陇北城时,没甚留意将北夷军引入暗道,致使北夷人将父亲及孙家妇孺坑杀。而他本是有所察觉,却并未采取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