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雾色(59)

司机喷笑了一声，紧张地往后视镜瞟了一眼。

林真看着那顽石般的小孩，想到刚才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

男孩瘦瘦小小一个，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林真脑海忽然跳出一个画面。

那时他刚挂断电话，站进电梯里，对面导诊台上方的显示屏闪过那个小孩的名字，21号房-程熙炀-3岁。

3岁

林真浑身一怔。

他爸去世也才3年多。

“怎么了？”

林真直起身，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只手轻抚他的背，“林真？”

他转身抓住那只手，那手的主人，眼底全是担忧。

“林真？什么事你跟我说。”

那个老实的男人，明明酒都不会喝，最后却因为醉酒而车祸身亡。

不可能的，不可能

“林真！”男人的声音很沉，眉头下压，看着挺唬人。

林真松开他的手，看到男人手上被他捏出来的红印，愣了愣，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抱歉我”他看着人，眼眶颤巍巍地，挂着乞求，“可以先不说吗？”

许彧川拿他没办法，把他的头揽进怀里，叹了口气。

“我等你想说的时候。”

林真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推开他，“我想起来我室友找我有点事。”

“董叔，麻烦就近停一下。”

“好的。”

许彧川微眯了眯眼，“去哪？我送你。”

林真直摇头，“我自已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林真毫不犹豫打开车门走了。

许彧川还坐在车里，看着他打了辆出租车，目光一凛。

“跟上去。”

董利为察觉不对，马上驱车跟了上去。

住院部护土眼看着才离开不久的帅哥又跑回来，正准备打声招呼，人就跑了。

“这么着急”

按照记忆找到之前的病房，里面只有小孩一个人。林真在楼道里转了一圈，终于，在盥洗室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苏梦依刚洗完饭盒，转身便愣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

她的手握紧了保温壶的把手，看着他，脸上没有惊喜，只有不安。

紧接着往林真身后看了看，拉起嘴角笑了笑，“小真呀，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林真喘气未匀，哼了下，“之前不是你想要我来么？”

苏梦依想到之前，有些尴尬。

“这不是”她低垂着的眸转了转，抬眼又笑了，“你能来妈妈自然很开心的。”

然而却绝口不提让他进去坐坐，林真心里冷透了。

“算了，我懒得看你在这做戏，我就问你一件事。”

他咬了咬牙，冷声问：“程熙炀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苏梦依闻言，瞳孔放大，肩膀抖了抖。

“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你不是不认他这个弟弟。”

“这跟我认不认他没关系，我只问你，他生日是多少号！”

苏梦依咬了咬唇，“是22年1月16的。”

“撒谎！”林真盯着她的眼睛，“程熙炀不是3岁吗？22年出生也才两岁。”

苏梦依忙狡辩，“不是！是两岁多，虚岁就是3岁了！”

林真冷笑两声，“行，我去问问我这位虚3岁的弟弟。”х

苏梦依心中一跳，“不要！小真，你不要去找他！”

林真顿住脚步，“怎么了？他不是很想见我吗？”

苏梦依清楚，他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问出这个问题，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真让他靠近炀炀，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毕竟他此刻的眼神太狠了，也陌生。

可是

苏梦依闭了闭眼，流下一滴眼泪。

“小真，妈妈知道对不起你！可这跟炀炀没有关系，他还很小。”

“所以呢？”林真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就因为我长大了，所有的都该我受着？”

“我爸没了，妈也成了别人的妈，为什么呢？我做错了什么？我长大成人我错了是吗？”

“就因为，那段对于你来说是痛苦的回忆，你就要毁掉是吗！”

“你抱着别的小孩哄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还有个小孩在你怀里你也是这样哄的！”

苏梦依垂下头，眼泪绷不住纷纷滚落。

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那毕竟也是自已亲手带大的骨肉。他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刺在她心脏柔软的地方。

可现实总是两难，有些糊涂时犯下的错误已经收不了场。

她也只是个软弱的女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不起，小真对不起”

林真忍住眼泪，没有掉下来。

“不需要，不需要”他连连摇头，声音里都带上了乞求，“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你就说句实话，程熙炀是不是在我爸死之前就有的！”

苏梦依手抖得厉害，她靠着一旁的盥洗台滑下来，眼泪通通砸到怀里的保温壶上。

林真低吼：“说啊！”

她光摇头哭不说话。

“你不说是吧？行，没事儿，我会去找人查，只要知道程熙炀的出生时间一切就清楚了。”

苏梦依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你以为我查不到是吗？”林真笑了笑，“忘了跟你说，我认识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哥，我们称兄道弟，关系非常好，查这么点东西就是易如反掌。”

这时楼道里，一位坐轮椅的男人愣了愣。

苏梦依目光战栗，似是想到什么。慢慢垂下头来，点了点，眼泪随之滚落，“是！行了吧？是在他死之前怀上的！”

果然如此

林真双脚颤了颤，往后跌了一下，忽然一只手撑在他背上，他回过头，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一下就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