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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情(119)

作者: 木鬼衣 阅读记录

“不赌钱。”谢弘祖出牌,掌心顺势摸到谭碧的手背。“这把谁赢了,谁请吃饭。”

“哎呦,胡牌还要请吃饭,你这算盘打得精。”谭碧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弄弄鬓发,甚是娇嗔。

“你要赢了我请客,行不?”

谭碧笑而不语,出牌。

“徐老板?”谢弘祖看向下一个。

“我不一定有空,”徐志怀道。“厂里还有事没处理完。”

“徐老板大忙人。”轮到贺常君出牌了。“工厂日夜不停地转,是没空。”

谢弘祖轻笑。“贺医生前几个月是不是给劳工做过义诊?”

“十几家诊所联合起来办的一个活动。”贺常君云淡风轻。“我凑个热闹。”

这时谭碧打出一张牌,贺常君正要吃,谢弘祖喊一声碰。

苏青瑶看向谭碧,她笑得有些僵,显然刚才是有意喂给贺常君的。

“贺先生医者仁心。”徐志怀说。

贺常君冷声道:“没办法。日商不守中国的工厂法,也只能我们当医生的做慈善,总要管一管,细菌可不长眼。”

他话里有话。

徐志怀听了,当着几人的面,点烟,不紧不慢地吸上一口。“劳工法······贺医生,我们没这个命,晓得不?”

他无名指戴婚戒,抽烟时,银闪闪的一圈地在唇边微微闪烁。

贺常君嗤笑,不说话,背后于锦铭回来了。

“你们聊什么呢?什么就没这个命了?”他看看贺常君的牌,替他打出一张。

“讲咱们中国人没福气一天只干八小时。”谢弘祖虽是调侃,但语气明显客气许多。“的确,要不然说中国人最能吃苦。”

“是嘛?”于锦铭挑衅地笑。“我怎么觉得是谁见不得穷苦人过好日子。”

谭碧眼看这几个又要掐起来,连忙打圆场:“于少就爱开玩笑。”

徐志怀打一张牌。“花家里的钱,没感觉,正常。”

“那也没害着谁。”于锦铭说。“刚巧,碰。”

徐志怀冷笑,香烟夹在指缝,一点猩红的火星蚕食着青黑色的烟丝。苏青瑶偷偷瞧去,只觉心脏被灼烧出一个小口,又像结了灯花,正随着烟头的黑灰,徐徐往下落。

他翘起腿,弹走烟灰。“小少爷,不干活,难道大洋和银角子,会跟雨一样无缘无故从天上掉下来吗?”

说罢,他把牌哗啦一推。

自摸胡了,胡的六九饼。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徐志怀望向苏青瑶,勾勾手指。“有空再来玩。”

第六十九章 惶然 (下)

苏青瑶坐在原处,直勾勾盯着他,但不说话,藏在桌下的小手暗暗攥紧谭碧的胳膊。

“不要叫我说第二遍。”徐志怀道。

他的脸上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是一种经过了粉饰的冷峻。

苏青瑶望着,手脚一阵阵发冷,心却在胸膛里滚热地狂跳。突突突,突突突······好像一张嘴,心就能跳出嗓子眼,蹦到外头,在牌桌上继续跳,跳到稀巴烂为止。

她知道他是真动气了,不是在装样。可正是因为这样,叫她更想与他斗一斗,激怒他,告诉他不是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让他也——忍一忍!

“不要。”苏青瑶开口,声音仿佛两颗玉珠落入绒布,虽然含混,但足够对面听清。

徐志怀的眉头紧缩了一瞬。

“我和阿碧约好了,明天去南市玩,改不了。”她按捺住狂跳的心,继续说。“要回家你自己回,反正我不回去。”

徐志怀悬停半空的食指与中指,慢慢收回,右手握拳,搁在桌面,左手指缝夹着香烟,灰朝下落,青烟笔直地往上升。

他垂眸,无声地笑了下。

谭碧见状,把面前的麻雀牌一推,笑着说:“哎呀,着什么急。徐老板,咱们不如再打一轮?时候还早呢。”

她边说,边站起来,伸长了胳膊,想要把徐志怀跟前的牌拢到桌中央。

徐志怀似笑非笑地吸了口烟。

紧接着,他换作右手夹烟,手腕压低,将烟头悬停在谭碧的手背上,火星灼烧,如同一个血红的信号灯,正无声地闪烁。

“谭小姐,拉皮条也该有个限度。”他低语。

谭碧仍是娇痴地笑。“您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本事。”

“是吗。”徐志怀弹烟。“看来章议员是中邪了,才抛妻弃女,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给你铺路。”

烟灰徐徐飘落,污了女人白皙的手背。

谭碧垂眸,拭去灰烬,声音低了两度。“徐老板说笑了。”

徐志怀挪开烟头,自若道:“谭小姐是装好人装太久,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谭碧呼吸一滞,连带胳膊上的肉也微微一哆嗦。

“这事跟阿碧没关系,”苏青瑶牵住谭碧的胳膊,像是一只努力立起来的小猫。“志怀,你有脾气冲我发。”

“生气?没有啊。”男人和和善善地说。“瑶,我要是生气,你现在应该在回家的路上。”

于锦铭听了这话,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

一旁的贺常君想拦,没逮住。

“你少威胁她!”他几步逼到徐志怀跟前。“她已经说过不回去了,说得很清楚。你这样纠缠有什么意思。”

未等于锦铭说完,徐志怀便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他跟看好莱坞滑稽片似的,眼珠子朝上挪,风轻云淡地扫过对方,快烧尽的烟,递到唇边,吸上一口。

“小少爷,差不多得了,还没上战场呢,就拿自己当护国英雄了。”徐志怀噙着笑,松弛地往椅子上一靠,吐烟。“看在于将军保家卫国的份上,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