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野, 醒醒......陆江野！”
抱上去的一瞬间，才骤然发觉陆江野竟是在浑身震颤。
“没事了, 陆江野, 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
陆江野不再有动作，身下的人被拖走, 酒吧其他人都在惊疑不定地往这边看过来。
燕易之也脸色难看地走过来，看清两人的现状，先是深吸口气，然后按住林柒肩膀，低声道：“带他去我楼上的房间，里面有浴室，你们先好好把身上的颜料洗洗，顺便冷静一下，幸好我买的是颜料不是油漆......”
“艹，你们两个真是每次来都能惹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快速叫了人过来，帮忙善后。
曲回舟和陈向松想过来帮忙，但两人一走近，林柒就发现陆江野身体震颤得更厉害。
那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抑制。
眼下竟是陆江野已经在极力抑制的结果......
“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
林柒立即开口道。
然后低下头，尝试着去扶陆江野站起来。
见陆江野跟着动作，林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之后他把陆江野带去楼上的客房。
客房里面有浴室。
林柒将人送进去，打开花洒，看着陆江野低声道：“你自己先洗洗好吗？”
“我先出去等你——”
话音未落，林柒骤然被拽住，随即抵在了浴室的墙上。
他惊了一瞬，小小地抽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陆江野却是将头低了下来，抵在了林柒的肩膀上。
他声音沙哑，低声开口：“林柒，别怕我。”
“别怕我。”
说完这简短的两句话，陆江野就不再开口，而是沉默了下来。
林柒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心情有些复杂。
陆江野很明显是发病了。
怕吗？
他不怕。
但看着先前那个样子的陆江野，林柒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底发酸，也很沉闷。
但他的沉默，显然让陆江野误会了。
“陆云起和我同岁，只比我小几个月。”
“那天是我的生日，陆川柏却带着徐书雪和陆云起出去旅游，我母亲......她给陆川柏打了很久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那时候，我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
“不，其实她早就疯了吧。”
“但在我生日那天，她终于崩溃......”
林柒意识到陆江野在说什么，张了张嘴：“陆江野——”
“她把我绑进了浴室。”
“正对着浴缸的方向。”
“我母亲就在那里面自杀了，满浴缸的水，都被染成了血水，那些血水还溢了出来，流到我身下......”
“林柒，当时我在里面整整待了两天，只要睁着眼睛，就能看到我母亲的脸。”
“她就那样慢慢死在了我面前......”
陆江野抬起头，注视着林柒：“还有那些血，鲜红的血，干涸后变成深褐色的血。”
“我都见过，也很熟悉那种味道。”
“别墅的佣人都被我母亲赶走，没人能救我，也没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她想用这种方式报复陆川柏，想让陆川柏回来就见到这一幕......”
“陆川柏对这一幕印象深不深刻，我不清楚。”
“但我整整记了十几年......”
林柒捂住陆江野的嘴：“别说了，陆江野。”
陆江野闭了闭眼睛，拉下林柒的手：“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
“林柒，别怕我，好不好？”
陆江野又将头低垂了下去，这次没有抵在林柒肩膀上，而是就那样低垂着，像极了一条没人要的狗。
他在渴求垂怜一样。
却又小心翼翼，不抱希望。
“......阿野，阿野哥哥......”
陆江野先是像不可置信一般，身体猛地一顿，随即又慢慢抬起头，嘴唇微张，目光紧紧盯向了林柒。
“你......叫我什么？”
“林柒，你刚才有叫我吗？有开口叫我吗？”
被这样追问，林柒不由得抿了抿唇。
“我......”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胳膊抬起，猝不及防撞到了花洒的开关，哗啦一声，头顶的花洒喷了水下来。
“再叫我一声。”
陆江野仿佛在恳求，视线却紧盯着人。
“再叫我一声吧。”
“别怕我。”
他总在说这三个字。
林柒看着陆江野，低声道：“我没怕。”
“我只是......”
他只是又想起小时候。
在他跟随母亲离开的那段时间，原来陆江野切实经历了这些。
他的确知道陆江野在那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却从来不知道得这么详细。
在他又回到陆家后，有打听过陆江野。
但那些人三缄其口，每个都像是被警告过一样，不敢过多说些什么。
再之后，就是陆江野回来。
然而那时候，却是林染被派到了陆江野身边。
从那之后，就是林染跟着陆江野。
而林柒也让自己不再想着以前认识的小哥哥。
他将陆江野和陆家放在了一起。
让自己和陆江野从此形同陌路。
左右不过是儿时的一点点“情谊”，也没有什么不可舍弃的。
林柒是这么认知的。
可他才意识到，在他让自己漠视陆江野的那段时间，原来陆江野遭受了这些。
“对不起。”
喷洒的水珠下，雾气逐渐散开，林柒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陆江野垂下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