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故事(58)
那女人静听完,嗤笑一声。
“钱,什么钱?我欠你钱吗?”
“你把爸爸的钱拿走了。”
“我呸!他的钱!他一个傻子,哪里来的钱!”
王荷元一口气提不上来,泪水又猛的往眼眶涌。
“我爸不是傻子!”
女人轻笑。
“是不是傻子我无所谓,反正不关我的事,你也别来找我要钱,我没钱。你要真觉得带不了,就把他丢了。带出外面去,直接丢在大街上,死了也没人知道。”
王荷元怒了,她哭道:“你不许说!你这个疯子!杀人犯!”
“哦~你说你自己现在照顾他,是吗?我说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替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管这些吃喝拉撒的事,你嫌不嫌丢人啊?”
“你住口!!”王荷元后悔打出这个电话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爸爸哪点对不起你?你不仅给他带了绿帽子,还卷走了他的钱......”
“我先说清楚,我没卷走他的钱。那些钱都是我应得的。我不拿钱?哦,合着这么多年他白睡我了?我说荷元,你也别假惺惺,你也很烦的是吧?吃喝拉撒没一样做的好,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话没说完,王荷元颤抖着将电话掐断了,她抱着双膝,蹲在墙角,难过的哭了起来。
耳边的夜越来越静了,王荷元抬起头,看着头顶晕开了无数个圈的橘色小灯泡,她慢慢起身,却发现腿脚发麻得动弹不了。
她靠在墙上闭眼,深呼吸后又看那橘色灯泡。
她忽然想到了沈符。
一想到他,她就更难过了。
脚渐渐恢复,王荷元推门进房,他爸已经醒了,他睁着略带清明的眼看王荷元。
“荷花。”他念着。
“你怎么醒了?想上厕所了吗?”
她爸摇头。
“肚子饿了?”
她爸还是摇头。
“出去。”她爸说。
“你是想出去走走吗?”
她爸点头。
“可是现在是晚上了。”
她爸不吭声,看来是要非去不可。
王荷元给他找鞋子。
“那咱们出去转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好。”
给他穿了鞋后,王荷元牵着他的手出门。
她记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她走路的。那时候的她,不及他高,手掌也不及他的大,如今依旧如此,只不过,走在前方的,已经换成了她。
他爸很久没出来,到了外面很兴奋,拉着王荷元的手硬要往前跑,王荷元只能紧紧拉着他的手。
“爸爸,不要跑太快。”
前方有棵大树,他突然松开她手,跑过去抱着树大叫起来。一对情侣相拥经过,害怕的躲到一边快速跑开了。
王荷元跟上去。
“爸爸,这是木棉花,以前咱们家里也有的。”
她爸呵呵的笑。
王荷元心疼。
她把手伸出:“来吧,荷花带着你走。”
她爸看了她一眼,突然往前一跳,冲前方跑去。
养母的话忽然间像道闪电似的朝她劈来。
“你要真觉得带不了他,就把他丢了。带出外面去,直接丢在大街上,死了也没人知道。”
王荷元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爸跑入拐弯的十字路口,不见了踪影。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王荷元忽然惊醒。
像一盆冷水从她天灵盖上扑下来,她浑身冰冷。
她往前跑,叫着她爸的名字。可前后左右的路口里,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王荷元后悔极了,她继续往前跑。
她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泪水一次又一次将她视线模糊。
终于跑累了,她爸也找不到了。
王荷元跪在路边,她额头趴在地上,哭得声泪俱下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是沈符的电话。
王荷元把电话接起。
她没出声,怕被他听出她在哭。
“哟,我随便打的,真还没睡呢。”他咕哝一句,又道,“诶,王荷花,你睡了吗?”
王荷元摇头。
“怎么不说话。”沈符又问了一次。
“没。”
果然鼻音很重。
沈符静了一瞬,问:“你在外面?”
王荷元不说话,沈符说:“别告诉我不是,我听到汽车声音了。”
王荷元再次泪如雨下,仿佛在他面前可以卸下所有盔甲。
“沈符,我爸,他不见了。”
“怎么回事?好好说。”
王荷元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沈符让她把地址路段告诉他后就挂电话了。
他让她原地呆着。
半个小时后,余念和顾蒋都来了。同时前来的,还有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颜清和。
被王荷元死死护住的那一层羞耻在那一刻被无情撕开,她□□裸的躺在阳光下。
一开始觉得被阳光晒得有些疼,后来竟开始觉得温暖起来。
余念跑上来,和她拥抱。
王荷元觉得自己的泪都要流尽了。
几个人在马路边坐了一会儿,几个男人领着她爸回来了。
她爸像掉进了泥灰里似的,全脏了。
他揪着衣摆,怯生生地看着王荷元。
王荷元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就骂:“谁让你乱跑的?找不见了怎么办?你想让我死吗?”
一旁的余念心疼落泪,几个男生心里也不好受。王荷元骂了几句,便断断续续的哭起来。
顾蒋让颜清和先走,他和沈符还有余念就在一边看着。
王荷元终于骂累了,她抓着他的手小声抽抽嗒嗒。
沈符从没了解过一个人的心可以复杂到何种地步,王荷元是唯一一个。
她无数次看起来很脆弱,可又坚强不屈。明明很多次难过得快要站不起来,可第二天还是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
是她心思太重,太会隐藏吗?
他觉得是,但更多的是勇气和坚强。
三个人坐一边。
“让余念去接你那晚,”沈符停顿几秒,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我在路上碰着她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她在路上哭得很伤心,后来接了个电话后说要去车站。车站没车,她又想包车回去。”
细节沈符不想说了,他看一脸震惊的余念,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可怜人,可偏偏就让我们碰到了。”
“她……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余念说。
把王荷元跟她爸送回旅馆,沈符家的车也把他接回医院后,顾蒋和余念也开车回家了。
自从听了沈符的那一番话,余念心里很难受。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那种心情,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在脑海里回想那个情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伤心。
“你说,荷元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顾蒋:“可能是怕你怜悯她吧。毕竟,友情跟怜悯不一样。”
余念似懂非懂。
“可我还是很难受。”
“首先要弄懂你难受的原因。你是因为她的遭遇难受,还是因为她没有把她的情况告诉你而难受?”
余念想了想,说:“都有吧。”
“侧重方是哪个?”
车里静了很久,余念说:“可能是遭遇。”
“那就对了。”顾蒋说,“有时候,怜悯就像一把刀,一把柔软的刀,插进人胸口里,很慢很轻,但它给人的疼是绵长的。”
“就像怜悯的爱情吗?”余念忽然想明白了。
“嗯。”
两人都沉默了。
“可我是真的把她当朋友。”
“她的自尊心就剩一道薄薄的纸,敏感得随时会裂开,可又坚强得风雨中屹立,很极端。”
余念:“她跟我不一样,是吗?”
“没错。”
多沉重的话题。
“那我能做些什么?”
“默默地陪着她吧。”顾蒋犹豫了一会儿。
“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余念的心砰砰直跳,会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