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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门(104)

天南星啜泣:“我才不管他们,我不要别人做天下第一!”

李象令轻轻道:“你不要又能怎样?发脾气吗?我早说了,什么天下第一,我——”

天南星把茶杯猛地扔开:“我就是不要!”

她从握剑起,就把李象令视为天下第一,这些年不论风吹雨打,她练剑从不偷懒,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李象令一战中州。当年开窍的时候,时意君问她志向,她说要打败李象令。天下剑士确实多如牛毛,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能像李象令一样临危持剑、声震六州!

江濯说:“天南星!”

天南星掩面大哭,推开竹帘跑了出去。雨点急促,听得安奴喊了一声:“小师妹,你怎么了?你去哪里!”

江濯起身扶住竹帘,看安奴追了上去。

李象令弯腰捡茶杯:“没事,小妹是个好孩子,只是发发脾气,不会让人为难。等她淋了雨,想明白,自然就会回来了。”

洛胥倒有些佩服她:“天下英雄数不尽,但能像这般将荣辱置之度外的,反倒没有几个。”

李象令说:“置之度外吗?是难以为继才对。”

江濯回首:“你把消息瞒这么紧,根本不是怕人笑话,而是另有缘故对不对?”

李象令把杯子搁回桌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刚动点心思,就叫你猜出来了。不瞒你说,我封锁消息,的确是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也与你有关。”

江濯说:“什么?”

李象令反问:“你还记得永元的剑吗?”

江濯道:“当然记得,当初我杀了景禹以后,把那把剑托付给大师姐,让她转交给你。怎么?那把剑有问题?”

李象令说:“有,那把剑的剑身上,除了有杀邪的痕迹,还有饲火族的真火标记。我虽然用它证明了永元的清白,却也连累了饲火族,让他们平白蒙受了骂名。”

江濯道:“你说饲火族,我们这趟从近南二州出来,正带着一位饲火族的族人。想必你还不知道,他们一族遭人陷害,已经被天命司给杀光了!”

他当下回到茶案旁,把安奴与饲火族的事情对李象令尽数道来。雨声沙沙,等江濯讲完的时候,桌上的茶已经凉了。

李象令拢着宽袍,沉吟片刻,对他们说:“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后续,自从近南二州沦为天命司的属地以后,许多消息,外头是听不到也查不到的。”

江濯道:“如今天命司一家独大,纵使有人听到风声,也不敢与他们堂前对簿。你刚问我还记不记得永元仙师的剑,难道你这条手臂也与那把剑有关?”

李象令起身,她这几日瘦了许多,影子落在竹帘上,像枝倚窗独放的梅。她看了会儿雨,说:“当年仙音城一事,我知道永元是清白的,可惜谣言四起,有如聚蚊成雷,为了平息众怒,我失了仙音城这块属地,把它让给了辛州庞氏。但你也知道,庞氏拿了这块地,没多久就归顺了天命司,从此我再也查不到有关这件事的细节了。”

她回过身,接着道:“我为了不忘旧事,把永元的剑一直带在身边。半月前,我因为宗门琐事前往祈愿河,途中经过仙音城,那把剑居然震动了。”

洛胥把自己杯中的冷茶喝了:“旧剑闻旧阵,若我猜得没错,这是那把剑又一次感受到了当年的邪气。”

李象令说:“不错,我匿气潜入,果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正如洛公子所料,在仙音城中,竟还有个残破不堪的旧阵。”

江濯道:“召凶阵?”

李象令说:“是个与召凶阵很相似的阵法,可惜我回来翻阅门内经卷,却始终找不到它的名字。”

江濯心头闪过一阵记忆:“与召凶阵极为相似的阵法?我倒是见过一个,名叫‘幻影阵’,是陶圣望临死前模仿召凶阵画出来的。”

李象令问:“什么效果?”

江濯说:“不强,只能召出一个幻影……”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陶圣望经脉皆断,已经无法再用灵能,他要画阵,只能借助符咒,所以画出的效果与真正的幻影阵天差地别!

李象令道:“当年景禹凭一人之力,破了鲲鹏剑阵,又与永元缠斗半宿。知隐,你杀他的时候,他如何?”

江濯说:“他体虚步浮,虽然有黑雾助阵,却不如在仙音城那夜厉害。我当时以为是他中了永元仙师兵器诀的缘故,可事后想来,他那夜有许多杀招都没有施展!”

洛胥指腹微抬:“也许不是他不想施展,而是那夜他施展不出来。”

李象令道:“正是,我见了那残破旧阵,便猜测景禹之所以能杀永元,并不是因为他修为高深,而是因为他提前在仙音城中布下了那个阵法。”

江濯说:“既然他在仙音城布下的是幻影阵,那么为何他回了怜峰,却要改设召凶阵?这两种阵法究竟有什么不同?”

李象令道:“我也有此疑惑,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我打算寻个时机再探仙音城。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动身,霈都就先出事了。”

江濯心神震动:“霈都?!”

霈都是中州腹地,也是雷骨门的老家。传说数百年前,六州还是明暚女王统一的白薇朝,霈都作为月神晦芒的诞生地,曾做过一段时间的都城。可惜后来晦芒消散,霈都成了荒城,直到战乱平息,它才重见天日。如今霈都虽然不复当年的风采,却还是雷骨门供奉祖师爷的地方。

李象令捡起那截空袖:“我在霈都碰见了几个堕化的神祇。”

洛胥重复:“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