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了血枷咒的明濯年纪太小、身体太弱,为了让他好好长大,明晗想到了第二个办法,那就是造个移阵,把寝殿变成晦芒的“肚子”,再将明濯装入其中,只要定时地投喂晦芒,便能控制明濯这个容器的容量。
是以小明濯从未尝过这么汹涌的灵能,它们不由分说地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口鼻出血。倘若他真是个瓷器,那么此刻已经快要被挤出裂纹了。
就在这时,小明濯听见“叮”的一声响,是铜板儿翻动的声音。紧接着,他心口一沉,被只修长的手盖住。
洛胥说:“禁行。”
大洛胥施咒很少念诀,因此能让他念出来的,必然是最厉害的。
“卍”字在小明濯心口亮起,银色水波缓缓一震,在两人身旁荡出一圈若有似无的银圈。只见那些狂涌的灵能瞬间静止,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此时别说灵能,就算是神祇也不能再靠近小明濯半步。
这本是件极好极要紧的事,可惜异香缭绕,禁行的灵能不能入体,另一头的明濯指间一空,刚刚蓄好的雷枪居然消失了。
“叮!”
明濯脸上的咒文消退,不止是晦芒,就连他原本拥有的灵能,也被禁行了。
风轻轻吹过,那始终没有露面的香神无声地勾起嘴角,终于露出微笑。
第128章 双神赋(九)若是大的你在这里,我倒……
不妙。
明濯的灵能受封,被全部禁锢于体内。他当机立断,抓住小洛胥的前襟,以一个几近蛮横的方式,将小洛胥拽向自己。
小洛胥没有防备,一头撞在明濯胸口,说:“香气变这么浓,必定是祂向我们凑过来了——”
他话音未落,后脑勺便感觉一重,被明濯给摁在怀里。
小洛胥在天海云间打过滚,也见过一些凶神恶煞的邪祟,再危险的处境他也能冷静自持,可如今太怪了,只让明濯这么一摁,那些习以为常的镇定便都碎了、乱了,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又要让他受伤了!
风吹在脸上,明濯没眨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道:“原来你调换我与御君的命线,不是在发疯,而是在等这一刻。”
前方凭空浮出个半身神像,足有数人高,像是云消雾散后插在野地里的竹竿,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香。祂那硕大无比的脑袋上,敷着张薄如白纸的面皮,不论是四道蛾眉还是柔顺细目,都明显是才画上去的,墨迹还没森*晚*整*理有干。
“呀,”香神闻氻做出拈花状,口吐人言,“此计方成,你便已经洞察其中的奥妙,真是不简单。凡人的脑袋素来不灵光,你这么聪明,是因为你是晦芒生的吗?”
祂勾着微笑,语调婉转,唇边的墨迹晕开,像颗融化的痣。
明濯说:“你既然会讲人话,却不明白人的事情吗?我是我娘生的。”
闻氻掩嘴嬉笑:“你娘一个肉体凡胎,还是个瞎子,能生出什么好东西?若不是机缘巧合,叫她碰着了晦芒,只怕你今生今世还都是个蠢钝的小瞎子。晦芒为你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却只把祂当畜生使唤,这实在有违人伦哪。”
明濯也笑了,闻氻奇道:“你觉得很好笑?是你娘好笑,还是晦芒做畜生好笑?”
“是你好笑。你们做神祇的都不通人性,却在这里与我说人伦。”明濯笑意冷冷,态度是一贯的轻蔑,“其实我不仅把晦芒当畜生,也把你当畜生啊。”
闻氻听了也不恼,反而说:“你到底只是个半神,说话做事,都有股人的臭味。这世上还有比人更傲慢的东西吗?你们寿命不过百年,又体弱多病,在混沌之初全依靠神祇的照护才能延续至今。如今却要神祇来通人性,这是何其的自大又自私。”
祂细目流转,似是在透过明濯看另一个人。
“当年众生拜神,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现在好啦,我们吃几个人还要发疯发狂,比那乡野里的豺狼虎豹还不如。你说,这都是谁的错?”
这一问像夹了冰又沾着水的棉袍,盖在人身上阴阴冷冷。风不知不觉间停了,恶香如同无形的蛇,紧紧缠绕着两人。
小洛胥屏息凝神,他因为被摁着脑袋,自然瞧不见闻氻的模样,只能听见闻氻的声音。明濯不知是什么意思,始终没放开他,他猜这其中必有蹊跷,却暂时想不到理由,只好心甘情愿地维持不动,做一回君主的“小狗”。
明濯在打量闻氻,他当惯了君主,却极少认真打量人,因为去神宫见他的人大都不值得他细看。他看了半晌,徐徐回道:“你问是谁的错?那必然不是我的。”
小洛胥听见闻氻又在笑,这次的笑声比刚才的大,而且是越来越大。
“不是你,却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姓明,这世间姓明的都该死。”闻氻扭过头来,唇边的墨迹已糊作一团,声音也变得尖锐,“若不是明暚——”
这个名字宛如禁令,在祂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整张面皮都泡皱了似的,沿着头骨往下流。
“若不是明暚那个贱种——”闻氻如似疯魔般地说,“贱种,凡胎,颠倒乾坤、算计众神!靠打赌哄骗我们与她缔结令咒,用名字将我们一个个禁锢起来,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等畜生不如的境地!神,什么是神?被生生世世栓在庙宇名牌上的神!”
小洛胥耳朵都被震麻了,闻氻的喊叫证明了明濯没有说谎,神祇的名字都是明氏用以囚禁和控制祂们的锁链,是千千万万个令咒中的一种。因而在白薇王朝制定的奉神规则里,大家供香点火、叩拜祈愿前都要先叫出神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