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的天平有点歪(184)
主神站在门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靠着门框盯着人看。
继寻做这事并不熟练,他把对方的头抱起来,血液沾到了手上,他又去拿布块,在上面留下了模糊的指印。还好那天果断离开了,继寻分神想着,这不是自己能做好的事。
特殊调查部处理空间异常和不明生物比较多,很少会见血。
但是……我这么怕血的吗?
因为位置的变动,血液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颜色由浓转淡。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场景可能只在屠宰场纪录片里出现过。人从一个宝贵的个体,变成了可以被随意对待的物品,这种心理上的落差,令人难以接受。
继寻抬头看了看还活着的那个人,主神闲闲地靠在旁边,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好开口问道:“你帮我抬个脚?”
主神一脸受伤:“你要用这种方式把我扔掉吗?我以为至少会是公主抱什么的。”
继寻:“……”
尸体有些僵硬了,关节很难屈曲,抱起来会有点困难,但还是可以的。
继寻在地上跪下,俯下.身,揽过对方的肩,让那颗破碎的头颅靠到自己胸前。黏糊糊的血液沾到了衬衫上,陌生的重量有种异样的触感,他低头看去,脑袋上裹着的白布隔绝了视线,他捕捉不到这具身体熟悉的模样。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吗?不是像不明生物那样被右键删除,而是作为一个生命体,一点点流失存在的痕迹,变成一个陌生的、丑陋的躯体,再急不可耐地被人从日常生活中清除出去。
继寻抬起手,摸了摸裸.露在白布外的黑色短发。
——你为了我选择了重置,我却视而不见。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你应该很伤心吧。
金发在眼前晃了晃,主神在对面半跪下来,他垂眸盯着那个头看,目光挺温和的,像是看到了那一天的自己。
“我来吧。”他接过自己的身体,轻轻叹了口气。
楼下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桔子树上有彩色灯带,整棵树都闪着五彩的细碎光芒,放在此刻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尸体被放到树下,树下有把铲子,继寻拿着铲子,一点点挖着。
原来挖一个坑这么麻烦,挖起来要这么久。他回头看去,主神坐在小石凳上,托着下巴看他,接触到彼此的视线,主神还歪了歪头,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继寻有种错觉,这人是在故意折磨我吧?
他把尸体抱起来,放到了坑里,铲子铲起一勺土,可却怎么也倒不下去。
——我怎么可以把土扔到他脸上?
主神跟他并肩站着,他低头看着土坑里的自己,问道:“怎么了?”
处理尸体的方法有那么多,可无论是哪种方式,都是对遗体的破坏,继寻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这没什么,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尸体没有意识。
但在这么做之前,他想起了陆子洋,不是随便哪个陆子洋,是这个循环里的这个陆子洋。有一些记忆是独属于他的。他送自己的马克杯,一起在客厅里看的电影,节假日的各种约会,热情又琐碎的信息和通话……
这天以后,继寻碰到了最后一个陆子洋,碰到了主世界的主神。可是,如果没有记忆,如果记忆不是衔接的,他又怎么保证自己的道歉和表白对方会知道呢?哪怕在小章鱼里,陆子洋也只是具躯体。
继寻掏了掏口袋,从里面翻出了手机,这是这个时间点里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他把手机打开来,主神和他一起盯着屏幕看,气氛很安静,只有树上的彩灯跳跃闪烁着。
“我们谈谈吧,好吗?”
这是他发给陆子洋的最后一条信息。
再往前,是陆子洋几天前的信息,继寻没有回复。
“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呀?”
“晚安,亲爱的。”
“我来吧。”主神突然开口,他拿起了了铲子,又说,“你先上去吧。”
继寻沉默着点了头。
浴室地面上留下了深红的血液,墙上也有喷溅上去的星点痕迹。继寻没有找到抹布,只能随便拿了条毛巾,蹲在地板上擦。
鼻尖是明显的铁锈味,尸体搬开后,腥气在狭小的浴室里愈发浓稠。
血液凝固了,擦起来很费劲,继寻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脑海里完全是空白一片。不然他就会想到一个问题——真的需要他去清理吗?以神明的法力,还会需要手工清理吗?
主神很快就回来了,小宝贝还跪着,那些血液在瓷砖上留下一个边缘泛红的轮廓,继寻用热水打湿了毛巾,还在一点点蹭着。
主神抬抬手,白光闪过,地上一片整洁,甚至还闪着过度清洁的晶莹光亮。
继寻:“……”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这算是捉弄还是惩罚,抑或是种弥补?弥补他那天没有做到的事。
继寻有点茫然,他张开手指看了看,手上干涸的血痕全部不见了,掌心摸起来干燥柔软。就连制服衬衫也恢复如新,熨痕妥帖,整整齐齐。
主神托住他的膝弯抱起了他,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和刚才抱尸体差不多。
继寻抬起眼睛,就听对方贴着他的额头小声道:“你害怕的话,我们去你房间。”
“嗯。”
被子柔软舒适,主神把人放下时还说:“气泡世界的运转和主世界不太一样,这边会快很多,感觉是偷来的下班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