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持心把功劳全数大包大揽,表示邪祟都是她杀的,大师姐骄傲极了。
林大公子显然是不太相信,不过邪修本身良莠不齐,她一个加上奚临一个剑修,若遇上的都是小角色,两人倒也足够应付。
有了这出意外,林朔方意识到北晋之地比想象中混乱得多,重新加固了车马与每人身上防御监护的术法,并三令五申没事不可擅离住处太远。
几日之后,待小师妹康复无虞,众人驱着殷岸的大铁车子再度上了路。
短短数天,车内的尴尬气氛好似又加倍到了一个新的境地。
殷大长老照旧坐在他的正中上座,整个人宽大而安静地随着车身摇晃。
瑶持心并奚临,林朔和秋叶梨各自挨着对坐两侧。
林朔原想习惯性散发一些不悦,然而很快他便惊讶地发现,好像不必自己开口,对面那二人自发地就产生了距离,虽说此前他俩也不怎么言语,但似乎没有这样壁垒分明的界限。
瑶持心这丫头甚至还学他抱起了手臂!
大师姐不遗余力地干着善后事宜,却也没妨碍她将不高兴进行到底。
这份距离感很明显是她单方面为之。
那日之事,她一面不满奚临完全没拿自己当作能够商量、帮着解决事情的对象,另一面又不满他一觉睡醒什么都给忘了。
她很不高兴。
并且在不着痕迹地替他向林朔隐瞒的同时,也毫不收敛地外放这种不高兴。
奚临凝眸朝旁边的瑶持心脸上看了一眼,见她目不转睛,面容冷肃,于是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神色沉默着铺了些许犹豫。
秋叶梨则不安地来回扫视着众人,总觉得氛围透着一股一触即发的危险。
而殷长老在独自岁月静好。
车子“吱嘎吱嘎”作响,无人开口说话。
忽然,马车不知是绊到了什么,哐当一抖,将里面的一干人大弧度地晃悠了一下。
瑶持心猝不及防没稳住,鬓角便磕在了奚临肩上。
偏她发髻还插着那支珠钗,而青年肩骨又硬,珠钗和骨头一并磕得脑袋生疼,奚临忙拿手托起她的头。
大师姐原就闷闷不快,冷不丁遭此浩劫,心想,好好好,这是在抗议她这两日的情绪吗?珠钗都要来刺杀她了。
瑶持心的脾气来得蛮不讲理,毕竟以往也是个不时会耍性子的人,这大半年忙得忘了本,此刻气性一上头,忿忿地就将那支钗一把摘下。
有一瞬,奚临真担心过她会不会扔掉——好在师姐没有,只一声不吭地丢进了须弥境里让它躺尸。
“……”
他终于没忍住,在灵台上欲言又止地问:“师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想瑶持心竟转头,当场就承认:“是啊,我还在生气!”
“你要问就不能直接问么?现在知道传音了。”
对面的秋叶梨与林朔双双像是竖起了耳朵的兔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仿佛下一刻能见证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奚临:“……”
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这辈子的认知里,压根不包括怎么哄女孩子。
瑶持心深知自己生气便好似在唱单口相声,师弟是个十句话也撬不开嘴的闷葫芦,未免显得这模样太傻,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开口就道:“林朔!”
林朔:“啊?”
瑶持心站了起来:“和我换位置,我要坐你那儿。”
林大公子没敢有异议,很顺从地慢腾腾起身,环抱着两手走到奚临边上落座。
瑶持心挨着小师妹坐了一会儿。
很快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她和奚临是面对面的,两人一抬眼几乎是四目相对。
“……”
他好似怕她不自在,先就别开了视线,姿态居然有几分小心。
大师姐没办法,只好大逆不道地把殷长老从宝座上掀了下来,自己坐在了正中,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意味。
这地方视野就十分不错,她终于舒坦了,也不管底下的四个人如何大眼瞪小眼。
秋叶梨挨着大长老宽阔的兜帽长袍,恍惚感到头顶的马车都变矮不少,长老高得离谱,衣袍又宽松,黑漆漆的一身,宛如刚出土的水鬼。
她正对着就是林朔,大师姐是不用面对奚临了,而她却挪不开眼地瞧着师兄,小脸噌一下变得通红。
未免自己熟成一只汤婆子,秋叶梨忙没话找话道:“林、林师兄,如今仙门众多,外面的邪修们竟也这样猖狂吗?”
“我一直以为这些邪魔外道只敢躲在暗处见不得光,谁承想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当街行凶。”
林大公子约莫是刚回神,不紧不慢地解释:“你们不常在外走动,缺乏戒心也不怪你,是我忘了叮嘱。”
“仙门清规戒律甚多,不是谁都能进的,走不了正道的走邪道,不稀奇。北晋国内斗不断,原就比荆楚乱一些,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以邪修也比别处要多。”
秋叶梨想法单纯地问:“那咱们不能把这些邪祟统统铲除掉吗?留着它们在世间害人怎么行。”
林朔笑了一下,感觉她还是小孩子心性,“水至清则无鱼,小姑娘,邪修是杀不尽的。正邪之间偶尔也需要一种平衡,哪一方太过强盛都不是好事,否则当今仙门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和谐?”
“何况邪祟多为乌合之众,自己狗咬狗还忙不过来,你去剿杀,指不定叫他们相互抱起团,届时更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