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临被她重重搂了个严丝合缝,眉宇间的情绪淡淡的,唇角弧度清浅地抿作一条线。
像是安心,又像有些落寞。
“你是神仙吗?你真的是神仙吧!”
她往后退开,拿手捧着他的脸对视,欣喜到忍不住要掉眼泪,“为什么每次有麻烦你都能解决,你怎么办到的?”
他看着她,模棱两可地回答:“没什么,使了点小手段而已。”
瑶持心习惯了他不声不响地干大事,听他说小手段,便也没有再问,只顾着喜出望外,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她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高兴死了!”
说完孩子似的一拥而上,半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他颈项,看得出来是真开心。
“这下不用担心节外生枝,不用留在仙市过年。”
瑶持心贴着他鬓角碎碎叨叨,“我之前还在想,可能要去一趟北昆仑找找看有没有古凶兽的遗迹,又怕被剑宗捷足先登。纠结了好久。”
“现在好了,可以回仙山了!”
她整个人快被幸福冲晕,简直全无体统,张口就道,“师弟,师弟怎么那么好啊师弟……”
对什么都不知情的瑶持心语无伦次地摇着尾巴,“感觉你就像老天爷特地派来替我达成心愿的,比我爹还灵,比瑶光老祖还灵!”
“我以后谁都不信,我就拜你了。”
奚临闻言,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敛着眼睑浅笑,一言不发地隔着长发托住她后背。
消息不过转瞬就传遍了仙市。
毕竟早起大伙儿一看,挂了千百年的黑骨头不翼而飞,任谁也会觉得视野别扭。
焱朝风深感诧异,林朔对此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能拿到当然好,拿不到也没关系,他只惦记着快些启程上路。
数日以来紧绷的弦终于得到松懈,瑶持心恨不得昭告天下,在秘境里跟一帮师弟师妹们侃侃而谈,聊得兴致高昂。
“师姐,我还以为你真要在仙市待好几年呢。”
“就是说啊,那玩意摆了那么久,多少大能都铩羽而归,我们猜你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我赌的一年,他赌的半年。”
瑶持心叉起腰:“好哇,你们不帮忙就算了,私下里这么编排我的吗?”
趁她没留意的时候,奚临回到房中取了一叠信纸。
他原打算放下东西就走,但经历上次的事之后,他答应过师姐不会再不辞而别了。
如果又语焉不详地离开,她应该会很恼他吧。
按照她的脾气,大概会厌恶他很久。
奚临还是想着临走前,能和她当面说清楚。
尽管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瑶持心解释。
青年将写完的信封上,忽然在桌边没来由地顿住。
仙市的白日永远是艳阳天,和煦的春晖照得案几澄黄灿烂,笔墨似乎亦有流光闪烁。
这四年的时间回想起来,像一段惫懒的小憩。
他在一个远离过去的地方,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生活,自以为是重生,其实是自欺欺人。
奚临微微摊开手指,无名指正好落在阳光里,上面似乎若隐若现地有红线的影子。
他侧头从门外看出去。
师姐的声音听得清晰,想必离得很近。
奚临将信封放在她一件叠好的衣衫内,寻着言语声行至秘境前厅。
瑶持心与秋叶梨几人相谈甚欢。
他才启唇,尚未出声,她居然先发现此处,明眸笑盈盈地一转,当下跑了过来。
奚临:“师姐,我有事同
你说,能不能……”
“诶,你等会再说。”瑶持心打断他,“马上要动身回仙山了,林朔去最近的瑶光药庐借了传送法阵,刚刚送到。我们现在就出发,不用长途赶路。”
“现在?”他愣了一下,“这么着急吗?”
“是啊。”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因为我,他们在这里耽误了太久,若再慢腾腾御剑恐怕要赶不上过年。”
“你来得正好,林朔已经等着了,我们快点。”
瑶持心拉着他便要往入口处去,奚临却仍旧犹豫:“可是我……”
“法阵只一眨眼的工夫,很快的。”
她抱起他的胳膊轻轻央道,“走吧,待会儿他又该看我不顺眼了。”
瑶光的众人皆在周围,他推脱不掉,便跟着一路从秘境里出来。
瑶持心一挥手,收起自己小屋的东西,看也没看全数放进须弥境内。
瑶光山的山门有连通外界,直达各处的法阵。
但以防疏漏或有不测,传送通道仅分给散布于九州的几十个药庐,目的是为游历在外的修士遇险时,能够及时回宗门医治,平常轻易不打开。
阵法由看守药庐的朱雀峰弟子掌管,此刻已摆在了仙市外姑妄洲小城的青石砖地上。
回想初初下山,以为就是出门郊游踏青一番,十天半月便能结束,谁料林林总总地耗了快两个月。
这期间发生了好多事,加起来比瑶持心从前小半辈子的经历都丰富。
也不知道仙山怎么样了。
她又是见识了十恶不赦的邪祟,又是去了一趟光怪陆离的三千年后,还在仙市跟人大打出手,忙得不可开交,而今想起自己在瑶光山那一处远离是非的小院子,便觉归心似箭。
“我出门前在树下埋了一坛酒。”
她牵着他的手晃悠着说道,“等今晚回去了,我们一块儿拆开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