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刚刚那一下,他现在怎么样了?
既是有致命的危险,肯定不似寻常的小伤,要是他从此境界跌落,被别的邪祟欺负可如何是好。
这回真是要害死他了!
瑶持心红着眼圈,朝无边无际地夜空望去,然后狠狠地一咬牙,想也不想地掉头往回走。
*
混战之中,明夷一眼就看到奚临的情况,他反应不可谓不快,趁边上一个邪祟妄图偷袭之前,扇了一道封印咒过去,亲自踏足战场,飞快拉他起来。
“你!”明夷捏着扇子简直气急败坏,“这么重要的术,你都敢轻易乱用,还是在如此紧要关的关头,今日若是没我在,你就死这儿了知不知道!”
“她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样吗?”
奚临此刻无暇顾及他的质问。
自己能清楚地感知到之前留在瑶持心体内的一线命符崩碎。
那是唯有在生死之间,千钧一发才会触发的秘术。
师姐遇到什么事了,她不是在瑶光山吗?
有瑶光明护着,怎么会危及性命。
在那当下,他不由心乱如麻,挣扎着扭头看向北方。
仙山一定有事发生,她现在安不安全,脱离危险了没有?
奚临分明一刻也放不下心,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唇角的血沿着下巴滴落在地。
偏偏他脱不开身。
“别想着她好不好了!”明夷险些七窍生烟,“你以为你自己比人家多一条命吗?想想你怎么办吧!”
没了奚临他战力损失大半,明夷只好一扇子往天上一扇,暂且退兵。
第105章 爱别离(五)连真实名姓都没同你说,……
瑶持心披着月色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收拾出一个空的须弥境,将用得上的东西全部打包进去。
大师姐动作太急,冷不防掀翻了手边的一堆法器。
当初离开仙市前仓促带走还未归置的鸡零狗碎掉了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
她一面心烦意乱,一面着手整理,刚拎起衣袍长裙,忽有何物从其中轻飘飘地滑落,一直落到脚边。
那居然是封信。
封页上写着由她亲启。
瑶持心瞬间就猜到是奚临留下的,她忙把衣衫放在一边。
这是只能用自己的灵气才可拆开的信封。
里面的笺纸厚厚的有好几张,笔墨清晰可见。奚临的字迹她不太熟,如今才真真切切地留意是什么模样。
白燕行的字端秀,林朔的豪放,师弟的却很清爽,落在纸上的言语依旧内敛克制,字里行间都是他的心情。
“之前我说因为师姐才上瑶光山,是真话,没有骗你。”
“所以他们不知道我在这,也并不知道你们的秘密。”
“我在雍和多年,对其知根知底,我想,应该是与当年之事无关。”
即便在那时,他还没忘记安她的心,通篇里有好多个抱歉和对不起。
写他从前的身份,他隐瞒的理由,以及他为什么要离开——
“我没想过瞒你。”
墨迹在此处顿了许久,仿佛是因落笔之人反复犹豫。
“但我自己的来历……我说不出口,说出来,你就不止是介意,那么简单了……”
瑶持心看到这里,忽然就明白当日在仙市长街上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师姐……很讨厌邪修吗?”
她想起野林子里遭遇邪祟时,奚临一系列反常的表现,想起那块谁都束手无策,偏他不动声色拿到的乌骨。
他是因为我才暴露的……
这个念头后知后觉地在她潜意识里生根发芽。
如果不是我一定要穷奇遗骸,他不至于被雍和的人发现。
她瞬间内疚极了,掌心顺着眉眼用力捂了一下,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竟然怀疑过他。
我怎么可以怀疑他啊……
瑶持心忽然越想越伤心,捏着信纸的手一并掩上脸颊,呜咽地哭出声来。
然而房内也再没有别人。
她只好对着桌上通明的烛灯含糊不清地自责道:“元老,我害死他了。”
“奚临要是因为替我扛下那一掌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啊……”
她捂着脸满手湿意地“呜呜”道:“我为什么要说自己‘最讨厌邪修了’,他听完会怎么想,他肯定难过死了。”
摆在面前的灯台被她这毫无仪态章法的哭声弄得无所适从,连光都放得柔和了许多。
这封信应该是写于离开仙市之前,奚临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回去的打算。
书信的末尾处,青年的笔锋分明板正了不少,似乎是一笔一划,一字一顿。
隔着单薄的纸与墨,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地问她:
“我欠着人家一笔账,这次一走,大概是要等了结一切才得脱身了。”
“届时,若我再来仙山寻师姐……”
“师姐可以见我一面吗?”
像是连日来的情绪决堤般冲口而出,她坐在桌边宣泄了一场,而后闭目扬起头,深深一吸气,将所有未尽的喜怒哀乐全数平复了下去。
再睁眼,瑶持心的目光无端锐利了不少,下定决心似的。
她重新打开须弥境,将这些年零零散散积攒的灵石和珍稀物品,一口气都找了出来,一股脑地往里面塞。
瑶光明今日没有在小湖畔打坐修炼,反而留在了青龙峰的大殿内。
他身边的大弟子安安静静出现时,老僧入定的掌门依旧阖目未动,周身的气场却降下三分,示意他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