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候她连能拿得出手的杀招也没有,和元老相爱相杀,提到法器没一个记得住用途,逼急了只会满场乱扔。
难怪自己刚回到六年前的这个世界,会如此惶惶不安。
现在想想,她甚至没有一点能安身立命的东西。
怎么可能安心呢?
原来才过去三年啊……
——“师姐,你找到真正适合你自己的路了吗?”
乔木繁茂的枝叶间,天空由湛蓝变作了纯黑,群星点点。
瑶持心不知不觉站得出了神,等反应过来,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得去找老爹为此次下山的事报个备,忙收回目光,重新走出住处。
路上照明的星石与头顶的银河交相辉映,瑶持心刚准备御剑,迎头望见一个人也向这边行来。
对方满脸心事重重,眉眼间忧虑且木讷,心不在焉地走了好一会儿,忽然看到她,局促又惊讶地站定脚。
“师……”
揽月小声唤道,“大师姐。”
哦对了。
瑶持心想起这附近挨着的是她们几个小师妹的院落。
以前星月好的夜里,大家会聚在一起喝酒赏月,谈笑闲聊,今夜大概也不例外吧。
她很久没见过揽月,也很久没有恒舞酣歌的放纵了。
大比那一年,因为怀疑门派中的内鬼,瑶持心对她们都有戒备,加上后来又是调查叶长老,又是前往仙市、南岳,忙得无暇他顾,慢慢地就疏远了。
况且由于大劫夜里揽月临场叛变的事,即便知道今时非往日,不可相提并论,瑶持心或多或少还是会觉得膈应。
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冷不热地一颔首,继续往前行。
揽月从前很喜欢围着她打转,几乎把自己摆在了小丫头的位置上,事无巨细。
时过境迁后,瑶持心重新审视当时的心境,觉得自己或许也是喜欢被她围着的感觉。
只有被小师妹需要的时候,她才能从中得到一点“我并非一无是处”的慰藉。
两个人一前一后,行将错身而过之际,揽月蓦地开了口。
“师姐……”
她勉强让脸上的笑容看着不那么僵硬,“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师姐现在似乎不常和我们一起……一起修炼了呢。”
揽月的出身,瑶持心隐约了解过一点。
仙山收徒也不都看根骨,有时候会因各种不可明说的理由接收一批资质稍次,家世背景却颇有来头的少年。
说白了就是仙门里的少爷小姐,跟瑶持心从前的地位差不多。
进来蹭一蹭大门派的光,往后联姻也罢,继承宗门、家族也罢,报上瑶光山的名号,自然增色不少。
揽月是族中旁支,本就是凑数送来的,此后因为久久未能筑基,更是越来越不受重视,几乎快被家族遗忘在外。
“那个”六年里,她之所以能一直留在瑶光山上,也是托了瑶持心的关系。
如今没有自己帮忙打点,揽月应该迟早会遣送回外门吧。
她现在在犹豫,在忧心未来,亦在要如何恳求她相助当中左右摇摆,难以启齿。
身无所长的小师妹跟当初的大师姐一样,手里什么值价的东西都没有。
她只能靠讨好她来站稳脚跟。
可如今,师姐用不上她的讨好了,她突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揽月欲言又止地哂笑了一下,“师姐瞧着跟过去好不一样了。”
瑶持心不自觉地问:“哪里不一样?”
对面的人先是一愣,随后避开她的视线想了想,回答道:“……我说不上来,就是偶尔看上去,眼神特别清明,像、像林大师兄他们那样。”
“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瑶持心不动声色地松开微拧的眉心。
她其实以为揽月是想讽刺自己来着,可这段话里,居然没听出多少阴阳怪气,反而透着一种掩饰不住的羡慕。
是带着钦佩的羡慕。
有那么一时半刻,她从揽月身上依稀看到了些许自己以往的影子。
那种茫然无力,找不到方向的迷茫,简直一模一样。
瑶持心紧皱的思绪豁然打开。
她一直以来只顾盯着天才们的背后拼命追赶奔跑,跑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
此刻才忽地意识到,原来在同水平的人眼中,自己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所以为什么非得跟朱璎比不可呢?
至少心血是真的,日日夜夜地刻苦磨砺也是真的。
瑶持心在前往青龙峰的途中,夜风将她的头吹得无比清醒,宛如荡开了拂晓的迷雾,原先的不平与不甘,自怨与自艾,否定的和肯定的,统统随风散在了半空。
她前所未有地沉静,思路如大海般广阔无垠。
而就在这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百里荡那一张张感激涕零,纯粹得不加掩饰的面孔。
瑶持心蓦地停住脚。
她仿佛有了怎样的抉择,心情瞬间开朗,猛然一掉头开始往回走,同时跑去灵台上亢奋地叫师弟。
“我想到了!”
尚在自己屋内的奚临大约习惯了她这种一惊一乍,很冷静地开口:“啊?”
耳边的师姐嗓音一改消沉,欢快得简直要跳出来:“我打算调去外门,做游方修士!”
瑶持心语速飞快:“瑶光山在九州各地都有医庐,一般会派筑基以上的弟子驻守在附近,以保障周遭凡民和门徒在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