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的手扔在一边,看着就闹心,转而朝瑶光明道:“掌门你也说说他!”
一回头,就见白发苍苍的老胖子捂着脸对那法阵匍匐下去,“呜呜呜”地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
林朔:“……”
这瑶光山还能不能好了!
而林朔环顾四周。
此时门派各处的情况大概才刚刚稳住,一无所知的小弟子们陆续朝祖庙赶来。
浮岛之上,作为盟友的昆仑一行因此前的事局促难安,敌对的开明宫主倒是悄悄心有余悸,两位长老则各自心怀戚戚,不远处还站着个人人喊打的头号邪修。
正道邪道混成粥,简直一团乱。
林大公子扫一眼这局面,顿感一个头变两个大。
掌门身负重伤,仙山又遭逢此劫,瑶光群峰的损失不计其数,诸多事物等着善后料理……
麻烦多到他根本不知该从哪一件下手为好。
林朔望向近处魂不守舍的人们,心情复杂的收回目光,在无数纷繁的琐碎里分出一线心神,匪夷所思地想……
瑶持心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他至今仍觉得这是件很荒唐的事。
怎么可能呢……
那丫头明明瞧着就是富贵命,从小被宠着长大的……虽然他也是昨日方明白,瑶持心的“受宠”是因为什么。
但她分明不像……也不应该是扮演这种角色的人啊。
怎么会是她呢。
林朔满目沉重地转过眼,却恰好见到那边的明夷视线冷冷地瞥向这边。
大妖邪的眼光何其明显,绝对是一瞬不瞬地在注视自己。
看得他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干、干什么?
*
正当外界遍地摆着烂摊子的时候,瑶持心在一片纯粹的漆黑里睁开了眼。
她之前死过一回,面对死亡的经验比一般人要丰富。
毕竟一般人也没有机会能死两次的。
于是熟练的大师姐很从容地爬起身,好整以暇地举目四顾。
此地空旷又虚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像天地未分开之前的混沌状态。
她低头握了握五指,有力道,有实感,自己想必不是死了。
老爹只说补全大阵需要她以血肉之躯填进来,也没说大阵会杀人,既然是封印术,顾名思义,她现在很大可能是在法阵之内。
四下里安静得可怕,没有风声,因而她的呼吸、她的声音,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清晰,是实打实的孤寂。
瑶持心望着头顶自言自语:“我是被关在里面了吗?”
这句话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传出老远。
隔了不多久,听见有人轻轻回应:“是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不免沮丧地叹了口气:“唉……”
就知道是这样。
等叹完她咂摸半晌回过味,蓦地反应过来,等等:“……哎?!”
不是,怎么这鬼地方还有别人在啊!
瑶持心无比惊恐地左右张望,接着闻得一串清浅的脚步声渐次靠近。
在此等环境,此等背景之下,几乎让她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前面肉眼可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对方走得不紧不慢,迈的步子并不大,可接近此地的速度却快得惊人,仅片刻已在一丈开外。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中等身形的女子。
比瑶持心略矮些许,体格匀称,长发垂腰,一张脸生得温婉清和,五官颇为显小,似乎是凡人十七八岁的模样,不会太扎眼也绝对不难看。
不仅不难看,瞧着瞧着,隐约还有几分眼熟。
“你是……”
她上下一番打量,眉头迅速展开,豁然开朗般想起了什么,“祖师……奶奶!”
是浮屠天宫里的那尊玉像!
纵然雕塑与真人依旧有差距,不过已是七八分相似了。
“你……”
瑶持心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活在每个人嘴里,甚至被一群远古族民顶礼膜拜,奉为神明的瑶光老祖宗啊!
还能说会动的!
她如何不吃惊:“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边的祖师轻描淡写地眯眼含笑,带着与传言气质不相符的俏皮歪了歪头:“我怎么不会在这儿?”
“瑶光明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当日噎鸣石逃逸,是我用自己的修为填补了属于它的那份空缺,不然怎么争取来的这三千年时间?”
她指了指周遭,“我若是死了,谁来支撑这个大阵呢?”
“自是得坚持到最后一刻才行啊。”
大师姐对高深莫测的封印法阵一知半解,尚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前面的女子则专注地盯着她,眼角笑意未减,那神色温和得宛如在看一位相伴多年的旧友:
“我等你很久了,小持心。”
她嗓音清柔地开口,“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吧?”
不知道为什么,瑶持心原本水波不兴的内心,在听了她这话后无故一阵起伏,旋即涌上一股天大的悲切和酸楚,当即一把抱了上去,委屈地嚎道:“祖师奶奶……”
“诶。”
饶是个头不及她高,少女依旧纵容地搂着她细细抚摸宽慰。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够努力了。”
“也很认真了。”
“独自扛起挽救门派的责任拼命到现在,又独自扛起挽救九州的责任进了这里,脆弱一点也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
瑶持心打小没有亲娘——虽然如今爹也不是亲的——身边一直没什么能充当母亲的女性长辈,叶长老有雪薇了,对她多少带着点亲疏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