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经照面,互相交换完情报,雪薇就对缩水了一半的奚临流露出浓厚的兴趣,显然比瑶持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这是奚师弟吗?真是好秀气好乖巧啊,可怜见的。”
她直接用上了手,在少年面颊处轻轻揪了一把,奚临何曾有过这种遭遇,只好往瑶持心身后躲。
大师姐自己都没揪上,见状当即配合着抬起手用袖子把师弟掩了掩。
少年便顺势一藏,仅侧了半张脸扒着她的手臂,眉头为难地紧皱,分明戒备感十足。
雪薇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心照不宣似的轻轻一笑,没再继续祸害,“想不到师父还会这种术法,有机会得向她请教请教了。”
倒是运气好,她被传送出来的地方距离他们不算太远。
至于余下的人就难说了。
夜晚的山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不知是不是瑶持心的错觉,她发现叶琼芳失踪后,苍梧腹地的迷惘鸟比白日间多了近一倍。
好像捅了什么窝,把巢里大大小小的走地鸡全惊出了洞。
否则夜深人静的不睡觉,它们满山跑干嘛呢?有病么不是。
林朔对着瑶持心一向是拿她当“麻烦精”和“拖油瓶”看,大小姐能把事情来龙去脉掰扯清晰还能护着自己周全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所以从不对她抱有期待。
但对着雪薇就不一样,这是一个能说上话的。
在脑子优劣上格外注重的林大公子很快就和她商量起了对策。
“此地离巢穴太近,找人也不急于一时,何况什么情形大家还摸不清楚。要我说,不如先出去,寻个安全之处把今夜过了再作打算。”
“嗯,也好。”雪薇道,“我身上有一部分灵力是属于师父的,届时我们可以一边找人,一边追踪她的去向。”
修士的神识可以随意外放,不过若触动到了别人的灵感毕竟是一种冒犯。
因而像是在各大仙门里,大家几乎心照不宣不动用神识,可在外面就不同了,尤其适合拿来寻人。
但也仅限于搜寻在自己修为之下的,好比林朔想找叶琼芳就不行,还得依赖雪薇。
“那倒是不错……”
……
瑶持心正听着他们说话,冷不防灵台里响起了师弟低而轻的声音。
“师姐,扶我一下……”
她一愣,侧身时背后的奚临几乎是撞到她身上的。
“奚临?!”
瑶持心一眼就看出他状态不对劲,一张脸白得全无血色,额头满是冷汗,她忙将他接住。
“你怎么了?……好凉,你很冷吗?”
奚临自己摸了摸眉心,摸到一手淋漓的湿意,他似乎连说话都有些许疲惫。
“没什么,大概是神识伤。”
瑶持心觉得这压根就不像“没什么”的样子,追问:“什么是神识伤?”
“……字面上的意思。可能是我现在的灵骨被迫受限,方才和你换了神识,这具躯体如今还不大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术法。没关系的。”他缓了口气,勉力打起精神安慰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歇一歇就会好。”
那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在她心头稍纵即逝地一闪,瑶持心来不及细细思考,看他实在难受,当下就要去找雪薇。
刚欲开口,奚临好似猜到她会有这个打算,握着她腕子的手陡然一紧。
“……别去找雪薇师姐。”
他本来白得像纸的脸上这一刻竟浅浅见了点微红,“就这样就行了。”
瑶持心秀眉轻挑,一下子便明白他是在顾忌什么,神色不自觉地浮起几分柔软。
忍不住在心头想,人变小好像也学会撒娇了。
她于是重新调整站姿尽量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听前面两人依旧絮絮地商议章程。
奚临闭着双眼养神,看得出情况并不好,绷紧的唇边满是忍耐的痕迹。
但少年时的师弟五官却比他现在的更柔和,没有那么锋利的棱角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此刻阖目后的样子尤其明显,颇有些无害的意味,纯粹得宛如碧云蓝天。
瑶持心不禁出手在他头上安抚般地揉了揉。
发丝略软,毛茸茸的,果真很像小狗。
他强掀起眼皮,轻声抗拒:“师姐,我不是小孩子……”
瑶持心:“都借给你靠了,还那么多话。”
“……”
奚临很久没受过分魂术带来的神识伤了,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若非这场意外,他大约都要忘了这种撕裂骨髓的刺痛。
前面的林朔在催促着要启程,奚临正要睁开眼,忽然感到脚底一空,麻木的神经没顾得上吃惊,瑶持心已经把他背了起来。
他忙道:“师姐……”
大师姐先发制人地打断:“这样就行什么,你不赶路了?”
“……”
瑶持心不紧不慢地威胁:“要是嫌弃,我让林朔来背你也行。”
林大公子抛出去果然效果显著,人人避而不及。奚临权衡了片刻,到底还是认命低头,老老实实地伏回她背脊上。
不多时,听着师姐远远地与林朔隔空斗嘴。
夜里的树林清寒寂静,她足下踏过草地的沙沙声传入耳中,温柔得宛若一曲祥和的小调。